陆夺麟已是强弩之末, 但却不让任何攻击刮到符卿的衣角。
“院长……”陆夺麟的脸上有两道狰狞的血痕,让这张脸带着两分血性,他扯出一个阳光的微笑, 声音却因为喉咙里的血瘫断断续续, “你是源码……只要让源码遍布大地……这些恶种也就会被净化了,对吗?”
无数话语卡在符卿的喉咙口。
没来得及等任何一个音节从唇间流出, 门重重在他面前合上,将他与外面的万千恶种与怒吼狂暴的陆夺麟阻隔开。
咔嚓。
门锁自动关闭。
门内听不到任何一点杂音。
这扇门的隔音效果非常好。符卿在开门前,完全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或许, 陆夺麟已经在他的门口守了良久。
若不是陆夺麟。
符卿闭上眼睛,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 宛若一片轻羽。
猛然睁眼, 他转身奔向总控室。
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符卿双手猛然撑到操作台上。
这里的所有电子设备都是当年中央研究院设计的。后来那些智慧恶种有过修理调整, 但整体的操作系统与中央研究院惯用的那套很相似。
符卿熟练地进入主控电脑,仰着头,急速浏览巨大屏幕上的所有信息。
那双眼睛倒映着屏幕的蓝光,一眨不眨,将各种艰涩难懂、并非他专业领域的名词灌入大脑。
人工智能有些看不过去, 出声:【你不会这些,看了也……】
“不, 我一定忽略了什么。”
人工智能理解符卿这种拒绝接受现实的心情,但还是看不下去了,开口:
【你再挣扎也没用。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想想怎么利用陆夺麟从这里逃出去。】
“不。”
人工智能只能发出沙沙声响。它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但它很困惑。它看不明白, 符卿如今的歇斯底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往他也曾面对过许多生死攸关的坎坷,即便希望渺茫,他都冷静坦然, 此时却一改往常的模样。
是因为众生吗?
还是因为陆夺麟?
忽然,键盘上的手指停了下来。符卿盯着屏幕,双唇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任何一个音节。
他轻动手腕,选中了一个文件夹。
人工智能终于忍不住了:【符卿,你要知道,愿望是愿望,现实是现实。你并不懂电子领域,也不可能在几十分钟内变成专家。我们现在的第一要务……】
“我找到了。”
【?】
符卿闭上眼睛,沐浴着屏幕的蓝光,仿佛在晒太阳浴一样,重重呼吸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百年前,尤文入侵发射塔,研究员并没有将带有源码的电子信号记录删除。而是将它封存了起来。”符卿点开了那个文件夹,“那段原本可以净化所有生物的电子信号,还在这台超级计算机里。”
人工智能惊讶道:【但若真是这样,尤文在这些年里竟然都没有发觉吗?】
这些年,为了能完全击溃人类,尤文到处寻找源码的信息。如果那段电子信号就在这台计算机里,就在尤文的眼皮底下,尤文怎么可能会一无所获?
“你知道吗?人类永远不是一个完全决绝的族群,毁灭,永远不会是我们面对突发情况的第一反应。”
符卿一手举着光卡,那上面是队员给他拍来的发射塔资料照片,另一手操作计算机,越来越逼近自己目标的那个文件夹。
“就像姜贺国教授。当年他意识到尤文的手下无孔不入,可以轻易潜伏到研究员身边。但是,他不会因为担心我被捕获、源码基因泄漏,而将我关到保险箱里或是干脆杀死我。”
“他的选择是将我送到百年之后,这样至少能确保百年之内,尤文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带着源码基因的人类。”
人工智能沉默不语,手机屏幕不停闪烁,像是在消化刚才这一段话。
“因为我们不仅知道当下无解,也知道未来不一定无解。”
“向远看,这才是整个中央研究院的气质。”
“人类开启了生物计划和波段计划。”符卿的眼神终于停在了某一个文件上,“将希望送到百年后的,不仅只有生物计划的姜贺国教授,还有他们。”
源码以及由源码编译成的电子信号。
这是整个人类的宝藏。
当灭顶之灾到来,匆忙的脚步,仓促的呼喊。绝望与决绝成为了整座建筑的主题。
玉石俱焚,即使毁灭也不可能让源码落入这些怪物之手……不!
装在这段信号的文件,从来没有销毁键。
符卿点开了那个文件夹,在里面找到了一个特殊程序,将光标停留在上面:“在波段计划被设立之初,人类就预演了各种可能的情况,也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恶种占据这颗星球。”
“当这种可能降临,这段由源码编译的电子信号将被封存。”
符卿点击运行了这段程序,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框。
请输入权限密匙。
注意:您只有一次机会,请仔细确认密匙正确。一旦密码错误,发射塔核心电子发射设备将会爆炸。
“而这,”符卿看向已经过热的人工智能,“就是波段计划的‘向前看’。”
由源码编译而成、可以净化众生的信号,就藏在这个电子框背后。发射塔对尤文而言过于重要。如果没有发射塔,就不会有源源不断的异波;因此,他们选择不冒这个险。
尤文的犹豫,使符卿有机会面对这个输入框,从而通往这段输入权限密匙的“未来”——当年这些研究员含泪封印信息时盼望的“未来”。
【可,可这权限密匙是什么啊?你又不知……】
“这该问你,不是吗?”
人工智能卡壳了:【你,你在说什么?】
符卿将手机举了起来,盯着那沉默的镜面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