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洛潮汐带来的纺车其实是经过改良的脚踏式纺车。

        现在的主流纺车其实还是手摇式,  操作时需一手摇动纺车，一手从事纺纱工作，操作麻烦体力消耗大不说,  一天做十二个小时最多只能织出半米。哪怕是手艺最好，速度最快的工人一天也只能织出六十厘米左右，再多就做不了了。

        洛潮汐手里其实还有水力大纺车的图纸，但康州城附近的河水并不湍急,  提供的水力比较有限，要想做水力大纺车需要改造一下，他自己不方便，而且要做的时候可躲不过其他人,  到那时上面要是想追究洛潮汐可跑不了。

        还是要经过明面上的许可的。

        洛潮汐和周节度使打过交道，知道周节度使人不错,  是个为了百姓好的好官，真的把东西给对方洛潮汐也不会在意。

        再说他本来就不打算靠这个赚钱,  如果他真的要靠这个赚钱，直接从现世拿便宜的布料用低价在这里倾销不是来钱更快吗？

        说到底还是助人情结作祟,  要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

        算是做好事给自己积德吧。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脚踏式纺车的雏形，但洛潮汐拿出来的图纸已经是后世发展的比较完善的纺织机，除了棉、毛、麻之外还能纺丝，还有各种各样的多综提花，只要方法对,  就能做出很多款式的布料，完全够一家人用。

        当然一般家庭也没办法奢侈地买这么一架大型的脚踏式纺车，现在南方的纺织业比较发达，也有脚踏式纺车，但南方的脚踏纺车还处于最初步的阶段,  不像洛潮汐这样能搞出这么多花样，也没洛潮汐的这个成熟，效率也没洛潮汐的快。

        但若是想让棉彻底普及开，除了让棉布成为所有人都能用得起布料之外，还要变成大家随处可以买到的材料。

        怎么才能降低价格呢？

        产量足够大，供大于求就会变便宜。

        现在棉花的推广就等松枝回来带回棉花的种子，现在先让周节度使他们找到发家致富的道路，提前做好准备。

        算算时间，关西应该也快回来了，他之前说过来回一趟大概要一个半月，到那个时候，关西会给他带来非常多的羊毛，这些羊毛被简单处理过后会有很多用处，做毛衣都是最简单的。

        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洛潮汐只能从麻布上找机会。

        像是现在的纺布速度，哪怕是比较便宜的麻都要纺很久才能纺出足够做衣服的量，中间花费的时间不可而语，也就导致了哪怕是最普通的麻料衣服价格也不便宜，最差的麻料一件成衣也要一百文左右，对穷苦人家来说已经很是昂贵，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穿不下了还要改小一些给小孩穿，一直到破到彻底穿不了才能丢掉。

        可现在有了这种脚踏式的纺织机，速度可以提升不说，产量上去了价格也肯定会降下来，若是能够使用水力大纺车，那产量直接翻着倍地长，价格估计也会翻了倍地跌。

        或许其他布商的利益会被损害，但那和洛潮汐有什么关系？

        洛潮汐其实不太懂这个织布机，但洛潮汐有图画似的说明书，只要跟着图画上的步骤一点一点走就能学会最基础的使用方法。

        至于其他提花暂时不用考虑，现在还走不到那一步。

        佩兰一开始以为洛潮汐让她用的是最常见的手摇式织布机，结果看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还有些茫然。

        “这个是改造过的脚踏式纺车，这个是说明书，你来看看能不能弄懂。”洛潮汐把说明书递给佩兰，见其他绣娘也好奇，索性让她们先停止做活，让她们也过来一起看。

        其他的绣娘得了允许，好奇地围了过来，很是好奇这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纺车，也没见到手摇的转盘，没有转盘那要怎么操作？

        佩兰有些紧张，但还是从洛潮汐的手里拿过说明书，然后按照上面的小人图画从安装纺线开始，一步一步地操作。

        洛潮汐提供的纺线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麻线，这些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全都是这种线做成的麻料，佩兰笨拙地安装着机器，往上面穿线，急得满头大汗。但洛潮汐并没有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看着对方的操作，时不时在佩兰出错时点一下。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佩兰终于磕磕绊绊地将所有东西都安装好，这座足有小房间那么大的纺车穿好线之后看上去竟然有些巍峨，佩兰坐在纺车前面的座位上，竟然觉得有些恐惧。

        “不用着急，慢慢来。”洛潮汐安慰道，“你是第一次做，失败也很正常，不用担心损耗，这是正常的。”

        佩兰得到了洛潮汐的安慰，再加上刚才的成功让她有了些许信心。

        佩兰就按照上面的图纸一步一步地来，一开始手脚还有些不协调，但很快就上手了，手和脚的配合越发默契，动作充满了规则的韵律。

        右手不用一直丢纺锤，脚一踩下去纺锤就可以弹到对面，她们要做的就是调整经纬线，让布的疏密保持一致。

        从一开始的滞涩，再到后来的游刃有余，佩兰用最普通的麻线成功地纺出了宽一米五，长足足有将近一尺的布。

        往常她们织出这么长的布最起码需要三四个时辰，而且布幅只有现在的一半，可现在她们竟然只用了往常三分之一的时间就纺出了原本需要一天才能织出的布。

        这还是在佩兰一开始不熟练的情况下。

        佩兰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布竟然是她自己织的。

        速度快宽幅大不说，这些布的针脚还极为细密，除了一开始那一小节因为手艺不熟练，不怎么均匀之外，后面的布料已经很均匀，剪下来之后可以直接做成衣服穿了。

        这种料子放在布庄里，最起码也要一百二十文一丈长，而按照这个速度，自己不用三天就能织成一匹。

        “其他人也来试一试。”潮汐夸了佩兰一句，然后让院子里的其他绣娘也过来试一试。

        院子里的其他绣娘早就眼馋了，现在听洛潮汐说可以试一试，立刻排着队，每个人都织了一小块，亲自感受了一下这种从来没见过的纺织的高效和水平。

        就是里面从来没接触过的绣娘在熟悉了之后也能织出能看过去的布。

        洛潮汐又让人去外面叫了几个擅长织布的婆子回来，重新试了一下。

        而这些经常织布的婆子更能感受到这个纺织机的好用之处，一边纺布一边惊呼，她们手艺好，速度快，织布的速度比起这些小年轻要更快更好，很快就织出了一块足够让人惊叹的布。

        就连这些婆子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们自己能织出来的。

        哪怕是她们也明白了洛潮汐拿出的这些东西的恐怖之处。

        “再试试这个。”洛潮汐拿出了棉线。

        这些细细又柔韧的白色棉线织起来的布就像云朵一样柔软轻薄，做成布料之后的手感和麻布不一样。

        这些绣娘这段时间就是在这种布上绣花，此时见到大块的布之后颇有些爱不释手。

        在她们的印象里，这种布应该非常值钱，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用这种布做衣服穿，这么软这么容易皱的布，是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穿的料子，她们这些干粗活的根本就是糟蹋。

        可这个织布机给她们的惊喜远不止如此。

        洛潮汐到最后甚至还用了丝线。

        纺织机依旧可以将这些昂贵的真丝织成一块完整又细密的布，加上不同的束棕甚至还能做出不少平织和斜织花纹，稍加剪裁不用绣花也能做出一套不错的成衣。

        其他的锦缎也同样可以。

        绣娘们已经麻木了。

        她们觉得东家拿出的织布机是天上的神仙做的，也只有神仙才能拿出这么巧夺天工的机器，连这都能做！

        几个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织出了好几块上等的布，一时间还觉得人在梦中。

        这些工作量可是她们往常好几天的工作量了，而她们竟然只用了一下午就做出来了，上面甚至还有花纹！

        “你这是打算开工厂吗？”**已经看了一下午，此时突然问洛潮汐。

        “的确打算开工厂，但不是我开。”洛潮汐说到，“到晚上了，去吃饭吧。”他站起身，“这件事都不要说出去。”

        “是，东家！”

        绣娘们齐齐应下，就连外面找来的婆子也暂时留了下来。

        洛潮汐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问系统：【现在已经晚上了，现在去请周节度使是不是不太好？】

        【的确是不太好，但是你要是把这个东西放在他面前，他肯定就不会觉得不好了。】系统说道，【我建议你这两天和周节度使说好，不然到时候去南方装修可能就顾不上这边了。】

        只要周节度使有脑子，就知道洛潮汐拿出来的这些纺车有多重要。

        别的不说，这些纺车肯定能够改变康州城过于依赖商业贸易的情况，还能让一些吃不起饭的穷苦人民找到做工的活计，毕竟不是所有百姓都会做生意，而他们康州城也不是很适合种植粮食，天气还比较恶劣，商人还好，普通百姓就过得非常一般了。

        所以洛潮汐想了想，还是带了点礼物驱车前往周节度使的府邸。

        洛潮汐去的时候比较赶巧，正好碰到了周节度使和本地的官员打算一起出去喝酒。

        这些官员还都是康州城里跺一脚抖三抖的大官，可以算得上康州城的几个老大哥。

        洛潮汐以前没见过他们，但不妨碍洛潮汐做足礼数。

        周节度使挥了挥手免去洛潮汐的礼，还问了一句，“来这边办事啊？”

        这边都是官员和有钱人家住的，之前殷老爷还在的时候洛潮汐偶尔会过来，现在殷老爷走了，洛潮汐也不怎么过来了，现在过来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的确是来找您的。”洛潮汐站在马车边，“我从一个匠人那里得了个好物件，想着是个利民的好东西，自己试过之后就赶紧来找您了。”

        “好物件？是什么？”

        周节度使还没说，旁边那个人就问道。

        “是纺车。”洛潮汐说道，“我让手底下的绣娘试了一下，若是用这个纺车，效率能翻十几倍，两三天就能织成一匹布。

        出来的几个官员都是男子，对纺织什么的了解得并不清楚，但洛潮汐说这件事的时候用了一个比较巧妙的方法。

        他直接用了倍数。

        这就能给人一种很直观的感受，让听到这话的人知道，哦，原来这个这么厉害，比原来的厉害了十多倍。

        所以，听到洛潮汐这话的另外三个官员这才提起了兴致。

        和周节度使出来一起吃饭的都是康州城里有名的几个官员，分别是康州城的知州，都督和都监，也都掌握着实权，只比周节度使略低一头。

        他们都听说过洛潮汐的名字，甚至家里的女眷都去洛潮汐的店里花过钱，处于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

        他们从自己家女眷口中得知洛潮汐做过什么，也从她们口中得知这个洛潮汐格外俊美又温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现在见到真人，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洛潮汐根本不像是普通百姓，反而像是京城的某个世家的公子。

        并不会因为家中女眷的形容词就对洛潮汐有一个刻板印象，他们对洛潮汐的印象其实是从殷老爷和周节度使这里得到的。

        他们口中的洛潮汐是一个进退有度，而且颇为不在乎名利的人，虽然的确在经商赚钱，但他却不像一般商人那样，为了赚钱不要良心，甚至可以毫不在意地把一些赚钱的方法公开，也经常会做些别人眼里很傻的事情。

        有钱不赚，反而送出去，这是想干什么？

        今天这件事也是。

        如果真的像洛潮汐说的那样，这个纺车有十倍的效率，那他完全可以自己留着赚钱。

        “若是真有这种纺车，那我们还吃什么饭，抓紧去看一看。”知州立刻说道。

        几个人也不去吃饭了，这就跟着洛潮汐一起去了孔霄他们的工作室。

        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孔霄和**他们没有和绣娘一起吃饭，反倒是绣娘她们在院子里支起了一个长桌，桌子上面摆着菜。不仅有荤有素，还有难得一见的白面馒头，吃得比许多小康家庭还要好。

        马车在院子外停下，他直接推门而入，跟的洛潮汐身后的几人立刻就看到了那架放在树下阴凉里的那台大型织布机。

        “我倒是知道南方已经有类似的纺车了，之前还在京城见过，但那个纺车好像没有这个规模大。”知州睁大了眼睛，摸着胡子围着这个纺车转了一圈，然后说到，“好像和我印象中的纺车不太一样。”

        他想了想自己记忆当中的那辆纺车，和面前的这台纺车完全没得比，和这台纺车比，他曾经在南方见过的纺车就像小孩之于成年人。

        这台纺车上面还架着没有织完的布，数千根线架在织布机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看上去最起码要两个人才能操纵的大型机器却只预留了一个位置，脚下有一个类似于踏板一样的装置。

        洛潮汐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给他们演示的，于是把最熟练的佩兰叫了过来，让佩兰给他们演示怎么织布。

        佩兰一看和洛潮汐一起过来的这些官员，顿时紧张起来。

        她见过得最大的官就只有幽州城的那几个巡逻的衙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底层人民对官员天生的畏惧让她不敢抬头，行了个礼之后就坐在了纺车前。

        “不用紧张，刚开始学的时候怎么弄的你就怎么做就行。”洛潮汐安慰道。

        “一个女子的力气足够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都监问：“哪怕是我们成年男子也没办法操作这个机器吧。”

        洛潮汐笑了笑，“这就是这个纺车的精妙之处啊。”

        古代匠人的智慧就是能够震撼到众人，这是一代一代匠人的辛苦结晶，足以被人交口称赞。

        这个纺车可是经过后世的匠人一代一代改良过的机器，最多可以制成两米宽幅的布，还能够用束棕增加各种各样的花纹，还适用市面上大部分的线。

        丝都能织，更不用说是锦和绸。

        哪怕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纺织的老爷们也明白洛潮汐拿出来的这些东西究竟都有什么用了。

        “这个不是从南方来的吗？你确定不是南方那边先开始流行的吗？”周节度使沉吟片刻之后问洛潮汐。

        “虽然南方有类似的，但我相信还是我的织布机更厉害。而且产能也比南方的织布机要更大。”洛潮汐说道。

        “那你想要什么呢？”

        “我希望市面上布料的价格能够降下来。”洛潮汐说道。

        几个老爷还在等洛潮汐继续说其他条件，就见洛潮汐非常纯良的看着他们，没再继续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