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地里大丰收。

        这是个值得庆贺的好事。

        洛潮汐自然不会扫兴,  挽起袖子，不顾自己脚上穿的珍贵靴子，直接踩着泥地,  和大家一起去了。殷老爷本来还在犹豫,  见洛潮汐毫不介意下面的泥泞，也一拉衣摆，跟着一起下去,  只有殷老太爷腿脚不方便,  所以坐在下人拿的椅子上,  只是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种得还不错啊。”洛潮汐拎起一株看了眼，夸奖道，“你们庄子上的土豆都成熟了,  其他庄子上的应该也能收获了。这些土豆只要好好保存在地窖里面就能保存一整个冬天,  第二年开春也能吃。”

        “今天就叫人把庄子里的土豆都收了。”殷老爷正有此意,  顺势吩咐了庄子里的负责人。

        殷老爷名下的田地还真的不少,  里面有三分之一都种了土豆和红薯还有玉米。土豆在里面占了三分之一，要想全都收获也不是一个小工程。庄子里的农户一听说要干活了,  纷纷拿着家伙出来。

        现在是深秋,  麦子和粟米都已经收获过一轮，此时正是农闲的时候，来的人不少。可当他们拿着锄头出来的时候，却被告知要自己动手□□,  顶多用小铲子将土豆旁边的泥土拨拉开,  不然会伤到土里的土豆。

        本来大家还心有怨言,  不想徒手挖，但一看满地的土豆叶还有堆成小山一般的土豆，他们立马就没意见了。

        不就是直接用手挖吗,  他们可以！

        因为当初让他们种地时殷家有承诺，这些土豆和红薯不仅可以按照比例替代每年要交的粮食，剩下的部分还可以留下自己吃，所以大家挖土豆的时候都还挺积极。

        他们庄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尝过这个土豆的味道，对土豆的味道接受良好。

        他们的生活还不错，能够吃饱肚子，可这不代表他们会拒绝更多的粮食。

        谁会嫌弃手里的粮食多呢？

        庄子里，手上暂时没事的人都出来干活了，殷老爷想起以前洛潮汐跟他们说土豆要怎么吃才好吃，就吩咐人拿了点麦杆堆在一边烧了起来，然后在里面丢了几个土豆，试试烤土豆好不好吃。

        他们一边吃一边看着农民劳作。

        一开始大家往外挖的时候还有点手生，但很快就掌握了要点了，能够在完整地拔出根茎的情况下将土豆一个不漏完整地□□。

        男人们在前面卖力气把土豆□□，女人和小孩则是将这些土豆抬到一边，把土豆和土豆叶分开，分别堆成小山，垒得高高的、

        两边人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很快，在众多人的齐齐努力下，一亩地的土豆全都被挖了出来。

        那三座小山一般的土豆就如此大大咧咧地堆在田边供人行走的田垄上，大家看到这么多的土豆只觉得呼吸急促，忍不住期待起来。

        大家都明白，这产量比小麦高多了，但想知道个准数，想知道这究竟有多少。

        而这个时候，殷老爷他们烤的土豆也已经烤好了。

        土豆他们可以自己吃，这些土豆叶子也能够喂鸡喂鸭，不会浪费。

        这些农民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等着庄子上的人把秤抬过来，开始称这一亩地能够产多少石粮食。

        他们今年秋天收的小麦也才一亩地收了两石，将近三石。

        这已经是难得的丰收年，能拿到外面去好好说道说道的，可是大家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这土豆的产量，绝对是麦子的好几倍！

        从火里面扒拉出来的烤土豆黑扑扑的，洛潮汐用一片土豆叶子托着土豆，小心翼翼地扒掉了外面烤的黑黢黢的皮，露出里面米黄色的土豆肉，冒着丝丝的热气。

        现在可是深秋，温度都快要到零下了，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在这种寒冷的时间咬一口热乎乎的土豆，别提有多享受了。

        虽然在康州城已经流行起来的棉袄，此时并未在京城流行开来。但是农户们在外面劳作的那段时间也不觉得冷，一是在干活的时候活动开了，二是看到这么多粮食的激动让农民们忘记了寒冷。

        此时大家都停了下来，那被人忽视到冷风此时后知后觉地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让一些体质稍差的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小孩子们也不自觉地缩到了父母怀里。

        “生点火堆给大家烤点土豆吃吧，反正还有这么多呢。”殷老爷见大家都很冷，索性让大家自己找材料在田垄边生火，烤点土豆吃，一边称重一边吃，也正好让大家暖暖身子。

        这些人哪能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没有哄抢，而是排着队，等着做好。

        这可都是不要钱的。

        这些土豆实在是太多了，称起来非常麻烦。但大家也不着急，一担又一担地称着，进度很快，却没有人吵闹。

        而土豆也烤得差不多了，凡是过来工作的人都能拿到一颗拳头大小的土豆。

        如果殷老爷和洛潮汐他们没有身先士卒吃土豆的话，他们这些农民肯定不会吃这些乌漆麻黑的东西，可现在殷老爷和洛潮汐都已经尝过了土豆，那他们也不介意尝一尝。

        在他们眼里，这些老爷们都吃土豆，那这个土豆肯定是好东西。

        王二顺毫无顾忌，学着洛潮汐他们直接扒掉了最外面的那一层黑皮，对着里面的白肉，一口咬了下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香甜绵软还有些烫嘴，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热气在空气中漂浮，淡淡的甜香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蕾。

        好吃！

        这是这些农民们吃到土豆的第一个想法，虽然有些烫嘴，却没有犹豫地又吃了一口。

        然后是第三口第四口，不自觉地就将这拳头大小的土豆全都吃进了肚子里。

        这土豆口感绵软香甜，而且非常有饱腹感，一些女人在吃完了这一个拳头大小的土豆后，竟然发现自己吃撑了。

        他们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吃撑了的感觉？

        大人们还能控制住自己，小孩子们在吃完了这个土豆之后就小声跟父母说着还想再吃。‘

        可现在老爷们就在这里，土豆又是公家的财产，他们怎么能给自己孩子的吃呢？

        “等量完收进去，扣掉今年的公粮后再分发下去。”见大家都很喜欢土豆，殷老爷也直接吩咐下去。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

        这可比小麦多多了，就算是交出一大半，剩下的也能吃很长时间。

        更何况这种叫土豆的东西味道并不差。

        毕竟东西实在是太多，他们将这一亩产出的土豆全部称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而大家也从一开始的兴奋讨论，变成了后面的紧张。

        有少部分会算数的人在心里算着究竟抬了多少担，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重量，越是估算越是心惊，还以为自己算错数了。

        当他们终于挑完了最后一段，说出了一个数字时，除了洛潮汐之外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一亩的产量一共是……十三石。”

        负责称重的那个管事在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出的这个数字。

        要知道不久前收获的麦子也只能做到亩产不到三石，这还是大丰收的情况。

        可他们完全没怎么精心侍弄过的土豆竟然……能够达到十三石？？

        这可是麦子的四倍多啊！

        “竟然这么多……”农户们翁的一下就激动地讨论了起来，他们虽然猜到会有很多，却没想到能多这么多。

        就连殷老爷都没忍住握紧了拳头。

        要知道一开始他跟陛下说的亩产可是十石！

        整整多了三石！

        洛潮汐在心里算了一下，现在一石大概是一二百十斤，十三石的话就是一千五百斤多一些。

        现代位面的马铃薯种植技术已经很成熟，哪怕是最普通的地也能够做到保底亩产两千斤以上。

        一千五百斤要放在现代位面还是有些少了，可放在古代那就是能被人津津乐道一年的大事件。

        就连殷老爷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虽然跟所有官员进行了一场豪赌，可他心里也没什么底。而现在，他得到的回报远比他当初付出的多，甚至超常发挥，得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

        “太好了，太好了。”殷老爷想的比这些普通民众多得多，除了觉得大家都能吃饱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外，他们还能想到更多的，像是土豆背后的军事意义和未来人口的爆炸增长，都是他想到的事。

        殷老爷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自己的同僚们、跟自己的老板们炫耀这些东西。

        种植简单，产量大而且味道相当不错，这种几乎完美的粮食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是的，存在，土豆就是。

        如果殷老爷他们还能强行保持冷静，那么农民们在听到这个产量之后就彻底疯了。

        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其余种着土豆的地，眼里的兴奋已经彻底隐藏不住。

        想挖。

        不管什么时候人们对于粮食的追求都无法掩盖，殷老爷现在也待不下去了，扶着殷老太爷回到了马车上，他们想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但殷老爷临走前，还把洛潮汐给叫上了，“小洛，我们回去吧，晚上我要临时进宫一趟。”

        至于为什么，就是为了堆在外面像小山似的土豆。

        他们殷府种下的土豆可以收获，可其他人手底下的土豆都还没有挖出来呢。殷老爷要趁这段时间抓紧让其他人把地里的土豆都给挖出来，不然到时候烂在地里可就不好了。

        洛潮汐当然知道殷老爷这个时候顾不上自己，他一个客人留在人家的庄子里也不好，非常顺从地就坐上了马车。

        殷府的车夫把洛潮汐送回店门口之后，马不停蹄地回了殷府，洛潮汐看着离开的马车背影无奈地摇头。

        估计殷家这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自己了。

        殷老爷手底下的庄子也都收到了消息，热火朝天地开始挖了起来，再一次重复了今天上午的场景。

        今天有多少人狂欢，洛潮汐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京城分店马上就要开门了。

        本来洛潮汐打算今天一天就耗在殷老爷那边，没想到中途出了点事情，洛潮汐就空出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他索性趁着这一个下午去了店里，见到了青竹新招来的这些员工。

        这些员工都是从牙行里买来的，不得不说京城牙行里的人质量要比康州城牙行的高很多，还有不少读书识字的姑娘。有些姑娘甚至读过女学，还会琴棋书画，当然价格也很可观，好在洛潮汐店里也不需要会琴棋书画的，能读书写字就已经合格，最重要的是待人接物。

        而且青竹首先选的是曾经在别人府中当过丫鬟的，这些曾经在其他府中当过丫鬟的人对察言观色非常擅长，很适合干服务业。

        而这些姑娘们被集中培训了一下，成果都很是喜人。

        和康州城那些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熟练工差不了多少，至少理论在内部培训的时候已经很不错了，就看她们在面对顾客的时候什么表现。

        现在这个时代，要想克服羞耻心是一件很难的事。

        好在有胡小红她们跟在后面兜底，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胡小红他们几个还在私底下背名单，力图在工作的时候能认出每一个京城里的有钱人和官员，连他们的家眷也都背了个滚瓜烂熟，力图能够把握到每个人的喜好，给到每个人精致的服务。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夸一下这些员工质量有多高了。

        当初胡小红可是花了大价钱在牙行里面挖出了一个之前在大户人家工作的婆子。

        这个婆子当初跟着府里的夫人见过了许多大家夫人和小姐，也能认出京里大部分不敢惹不能惹的官员，甚至还跟着家里的夫人去过宫里，后来是因为主家犯了事才被发卖出来。

        其他人不敢要，但是青竹敢，直接被她捡了个大便宜，在开拓京城市场上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胡小红买来的这些侍女，都在15岁到30岁中间。年纪稍大些的也都是在大户人家工作过的，经验很丰富。就算她们觉得女性不可以抛头露面，可当听到在店里工作，每个月能拿到的银钱时，也就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了。

        女人家的确不方便抛头露面，可为了养家糊口，这种原则也不是不能改变。

        不过大家私底下会嘀咕，好奇九水背后的老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觉得这么有魄力的老板，应该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有了妻子，甚至有可能儿女双全，却没有一个人想到洛潮汐竟然这么年轻。

        大家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幕后老板，更是好奇地打量着洛潮汐，甚至还在心里猜测，洛潮汐是不是哪家的少爷，怎么能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大的手笔来。

        她们这段时间可不单纯只是培训服务礼仪，也要肩负推销的重任，每个产品有什么优势，有什么特点，适合什么样的肤质人群，全都在亲身试验之后才能下结论，到时候推荐给顾客。

        这些都需要跟顾客说明白，而这些东西也只有在亲身实验之后才明白究竟有多么好用，尤其是那些曾经服侍过贵人的婆子和丫鬟们，立刻笃定这东西绝对能在京城里掀起一阵狂潮。

        而能拿出这些东西的洛潮汐就显得格外神秘。

        现在亲眼见到了，却又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因为洛潮汐长得根本不像是大家认知当中的那种市侩的商人。反而像是是那种在京城里从小养尊处优风光霁月的贵公子，要不是他主动说自己是商人，根本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商人。

        “明天店里开业，有多重要应该不用我再主动强调了，这次开业仪式会有许多夫人小姐过来。她们的身份尊贵，虽然要主动介绍产品，却不要为了卖东西随便推荐不适合她们的东西。”

        洛潮汐提前跟她们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也嘱咐她们不要抓着一个人死命推荐，看到对方不想继续听时，记得及时收手。

        毕竟有的人喜欢自己逛街，而不是被导购追着到处推荐。

        四十个员工认真地点头，把洛潮汐说的事情全都记在了心里。

        青竹那边准备结束所有的事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当天晚上殷老爷带着临时准备好的统计表半夜去了一趟皇宫。

        大半夜去皇宫多少有点不尊重皇帝，可是这次的事情非常重要，殷老爷相信皇帝一定不会怪罪于他。

        果不其然，皇帝并没有睡，而是在皇后的栖梧宫。

        听到殷老爷叫自己，就告别了皇后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接见了殷老爷、

        殷老爷一向妥帖，分得清轻重缓急。皇帝也相信殷老爷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半夜过来打搅他，肯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总不能是陆家？

        不能啊，陆家都被堵在了京城里，就是只苍蝇都接触不到，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搞事？

        殷老爷等了没一会就等到了皇帝。

        穿着便衣的皇帝推门而入，将自己从皇后那里拿的东西放了下来，殷老爷看了一眼，好像是一摞奏折，只是没看见里面写的什么。

        “怎么了？”

        “之前种的土豆已经收获了。”殷老爷还在想那是什么东西，就听到皇帝主动问道。

        “哦？已经可以收获了吗？怎么样？产出多少？”皇帝果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常年呆在皇宫，除了极特殊的情况能离开皇宫，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要一直待在这里、

        就算站在皇宫最高的地方，也只能看到京城内部的城市，根本看不到城外的田地，更何况是种在田地里的农作物。

        他光知道土豆已经种了下去，却不知道现在种的结果是个什么情况。

        “我带了一株过来。”殷老爷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的是一株中等大小的土豆，在送过来之前就已经把表皮上的泥土全都清洗干净，露出了里面姜黄色的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