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钟晔终于能取下夹板,换上护膝,然后尝试着下床行走。
没有了姚艳的念念叨叨,也没有小西的黏黏糊糊,钟晔一个人坐在家里,忽然觉得有点孤单,他本来以为大房子才会让人孤独,原来小屋子也是一样的。
他拿着陆谨承的平板电脑,无聊地刷着已经看过几遍的漫画,陆谨承在上面充的钱,够钟晔看两年的,可他只敢订阅一篇,点击购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微微发烫,明明周边没有人,他还是害羞到冒烟,指尖发麻,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谨承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但是他俩还没有聊过天,聊天框里空荡荡的,钟晔不知道说什么,也搞不懂自己在陆谨承那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陆谨承总是冷冰冰的,但做出来的事情却很温暖。
很矛盾,钟晔对他全然无措。
同学给他发来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说过几天要月考,钟晔吓了一跳,想到被自己荒废掉的一月时间,又想到可以预见的那张惨淡的成绩单,他眼前一黑,连忙去翻陆谨承平板电脑里的课程。
他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把陆谨承的笔记带回来了,点开课程,如听天书,他呜呼哀哉一声,躺倒在床上。
房间安静到沉闷,钟晔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指尖在平板的屏幕上随意跳了跳,正苦恼着,一阵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把钟晔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是陆谨承发来了语音通话邀请。
钟晔迟疑地点了“接听”。
“你怎么了?”陆谨承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听上去很紧张。
“我没怎么啊。”
钟晔一头雾水,陆谨承又问:“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发一排感叹号?”
“啊?”
钟晔低头朝屏幕看去,才发现两分钟前,他给陆谨承发了一条消息,里面是一排感叹号和穿插着的句号,看上去像某种求救信息。
“我……”钟晔尴尬到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我按错了。”
“哦,没事就好。”陆谨承松了一口气,沉默蔓延几秒后,陆谨承说:“那我先挂了。”
钟晔赶在最后半秒喊住陆谨承,“陆谨承,你等一下!”
“怎么了?”
“我没来得及对你说谢谢,”钟晔诚恳地说:“你的平板电脑和漫画,都太贵重了,还有那天夜里我摔倒的时候,也是你帮了我,我才是应该说谢谢的人。”
陆谨承没说话。
“你现在还在吃药吗?我听陆阿姨说你都停药停半年了。”
钟晔说完之后陆谨承很久才开口,声音有些冷漠,少了刚刚的紧张和焦急,他沉声道:“钟晔,我没有病。”
钟晔怔住。
“我不是精神病人。”
“我——”
“也许你们都觉得我有病吧,但我自己不这么觉得,我吃药只是想让我母亲心安,我的精神状态正常,一直很正常。”
“我没有那样想,真的没有。”
“没关系,我习惯了。”
陆谨承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钟晔的心情也变得不好了,他想换个话题,“陆谨承,你现在忙吗?你给我的精品课程对基础要求好高,我看不懂。”
“哪里看不懂?”
“从第二节课开始就听不懂了。”
“哪一门?”
“数学。”
陆谨承走到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把精品课的配套课件发给了钟晔,钟晔点击下载,他以为陆谨承让他自己领悟,正准备说谢谢,就听见陆谨承说:“你拿一个本子出来,我把这节课讲给你听。”
钟晔眨了眨眼睛,一时愣住。
“好了吗?”陆谨承催他。
钟晔一把抓起书包里的本子就乖乖坐直,连忙打开到空白页,握着笔踌躇满志:“好了!”
“你写一个公式,等下我把公式的原理讲给你听,先写正弦函数公式……”陆谨承的语气很严肃,全程没有起伏,但他讲得很细很慢,足够钟晔去记录和理解,遇到很难的点,他还会重复一遍,再用最简单的例子去解释。
钟晔听得一愣一愣的,逐渐张大了嘴巴,听到最后,他看着自己满满的三页纸,“陆谨承,你好厉害啊!”
“你会了吗?”
“应该吧……”
“那我出个题目你做一下。”
钟晔像开小差时被老师提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整个人紧张到绷起,慌乱地翻着笔记:“我、我、你……额好吧……”
陆谨承很快发来一道题,钟晔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题,然后对应到笔记上陆谨承的解题方法,他还是有点不敢确定,验算了好几遍,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陆谨承:“答案是2,对吗?”
“嗯。”
钟晔开心地“耶”了一声,“陆谨承,这道题难不难?”
“不算很简单。”
钟晔更兴奋了,“我竟然能独立做出一道不算很简单的题!陆谨承,你好厉害啊!”
陆谨承从听筒里感觉到钟晔声音里的雀跃,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
“陆谨承,你真的很厉害,学习好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没有说假话,”他倒在枕头上,声音也变得软软的,“我这样说,你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