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生日宴的事情发生之后,姚艳许久没和钟晔联系,钟晔主动打电话过去,姚艳也对他爱搭不理,只重复地说着她的口头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学习就不学习吧,我管不了你了。”
钟晔想说自己最近学习态度挺认真的,可姚艳并不听,撂下一句“你这样下去,将来就和你爸一样,一事无成”,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钟晔看着手上的月考成绩单,分享的喜悦顿时消失。
有一种父母,他们用窒息的爱笼罩着孩子,把自己所有行为都贴上“为你好”的标签,却无法和孩子平等地交流,无法倾听孩子的喜悦与烦恼,然后再把孩子所有的不配合都打成不孝顺。
他们需要孩子分毫不差地在他们预设的轨道上行走,变成他们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作品。
钟晔不明白姚艳为什么总是要把“一事无成”挂在嘴边,就好像他的出生就是为了满足姚艳的某种遗憾一样。
钟晔一直很心疼自己的母亲,钟家明不是一个好丈夫,姚艳在婚姻里过得很辛苦,钟家明早些时候在外地打工,姚艳含辛茹苦地把钟晔拉扯长大,后来钟家明攒了些积蓄,嘴上说着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实则回来没过多久,他就染上了赌瘾,一场麻将能输三四千,把家底败光之后,姚艳终于忍无可忍,和他离了婚。
姚艳是个苦命的女人,钟晔这么多年很少惹她生气,硬是把自己磨成了温吞的性子,尽可能地让姚艳满意,所有人都夸姚艳的儿子乖巧听话,可姚艳的眼睛只盯着钟晔的成绩单。
第二天,他把月考成绩单拍给姚艳,姚艳的态度才有所缓和,“不错,有进步,但是一定要保持住。”
“嗯。”
“你别怪妈妈狠心,咱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想要谋出路,只能靠学习,你看陆谨承,他就算有再重的精神病,高考不去考,就天天在家躺着,他这辈子也不愁吃穿,咱们能跟他家比吗?”
钟晔顿时不悦,“他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搬出去住了,住他舅舅家,”姚艳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家里终于消停了,现在大少爷在家陪着小西,每天欢声笑语的,太太和先生也按时按点回家,少了那位活阎王,这个家别提有多和谐了。”
钟晔闻言立即蹙起眉头,姚艳的听筒里传来严栩的声音,“姚阿姨,小西刚刚把果汁弄翻了,还麻烦您去清理一下。”
“欸好好。”姚艳和钟晔交代了几句就匆忙挂了电话。
钟晔看着手里屏幕,耳边盘旋着姚艳刚刚的话——少了那位活阎王,这个家别提有多和谐了。
所以陆谨承一个人住,会不会很孤独?
他拨通了陆谨承的电话,陆谨承很快接通,钟晔开门见山:“你地址都没给我,让我怎么找你玩啊?”
陆谨承顿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才磕磕绊绊地说:“长、长明公寓七号楼二十一层。”
“你现在在家吗?”
“在。”
钟晔听到陆谨承的声音,忽然弯起嘴角,“那你现在有空吗?我可以过去吗?”
“可以,”陆谨承说完又嫌语气不够,重复了一遍,“当然可以。”
钟晔蹦到衣柜边,翻出了一件浅蓝色卫衣和牛仔裤,穿好之后还跑到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了把脸。
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发尾也没有修。
钟晔沮丧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丑到完全没法见人。
可时间来不及了,已经是下午三点,他只能抱着自己的笔记本,飞快地下楼,跑到公交站台上等429路公交车,四十分钟后,他站在长明公寓七号楼的楼下,望着不见顶的高层,心里微微发怵。
虽然在他心里,陆谨承是个被遗弃的可怜小狮子,但此刻他才意识到,陆谨承再可怜也是个有钱少爷。
钟晔顿时觉得可怜的人是他自己。
“叮咚。”
门铃刚响第一声,陆谨承就把门打开了,钟晔猝不及防,手还停在头发上,忘了放下来,他愣愣地望向陆谨承,眨了眨眼,生涩又尴尬地打了招呼:“嗨。”
“进来吧。”陆谨承看起来更加紧张,他弯腰去柜子里拿拖鞋,摆在钟晔面前。
钟晔还没换好鞋,陆谨承已经把水果果盘从厨房里端出来了,他在玄关和茶几之间犹豫很久,无法决定是先把盘子放在桌上,还是先招呼钟晔坐下来,他缺乏和人近距离相处的技能,也不知道该怎样招待客人才能不显得无礼。
可是钟晔不介意,他经过陆谨承身边的时候,伸手接过水果盘,然后很自然地放在了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