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晔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开车的人正好停在路边,刚拿出手机准备接单,一个男孩子气喘吁吁地扑到车门前,面色紧张地问:“这辆车的车主不是钟家明吗?”
男人吓了一跳,急忙要发动车子,钟晔死死抓着车窗边,说:“我是他儿子,我是钟家明的儿子,我想知道他去哪里了。”
男人欲言又止,钟晔哀求道:“您告诉我吧,求求您了。”
“他……他在富城街的场子里,你知道那个地方吗?掷骰子的,我本来也在里面玩,后来赔光了就不玩了,正好撞见你爸,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也不用,就跟他借过来做顺风车生意。”
钟晔脸色煞白,“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赌的?”
“我记得是去年四月份开始的,后来有几个月没来,什么时候又开始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过年的时候去场子里看到他了,应该过年前就开始了吧。”
陆谨承扶住几乎站不稳的钟晔,可是钟晔推开了他,钟晔继续问那个男人:“您能告诉我那个场子的详细地址吗?”
“富城街上有一家喜多来超市,超市旁边有个巷子,往里走第二个门洞上去,五楼六楼两层都是。”
“知道了,谢谢。”
钟晔转身就往富城街上跑,刚迈步就被陆谨承抓住,陆谨承担心地望着他:“不要冲动,我来解决好不好?”
钟晔欲哭无泪地摇着头,他下意识地挣开陆谨承的手,可是片刻后又舍不得,颓丧地靠在他怀里,情绪低落:“你怎么解决?替他赔钱?还是找人打他一顿?”
陆谨承没有说话。
“我自己解决吧,”钟晔抬起头,摸了摸陆谨承的脸,勉强笑着说:“你千万千万不要再替我爸还钱了,一分钱都不要出,就当是我求你了,乖。”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
“我不会冲动的,我只是去看一下我爸在做什么,你先回家,我晚上去长明公寓陪你,你在家里等我。”
陆谨承倔不过钟晔,只好先答应下来。
钟晔一直看着陆谨承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然后才调整情绪往富城街跑,骨折过的膝盖隐隐作痛,他也管不着了,发了疯似的不停地跑,他一鼓作气又跑到男人所说的五楼,还没有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笑声。
钟晔平复心情,抬手敲门。
里面的声响忽然停下,几分钟后,有人打开门,一脸不耐烦:“你谁啊?”
“我找钟家明,我是他儿子。”
来人一愣,皱着眉回头喊:“老钟,你儿子来找你了!”
钟晔没等钟家明出来,直接走了进去,里面是被改装后的三居室,所有人嘴里都叼着烟,白雾缭绕,两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破旧沙发上,墙边一排啤酒瓶和泡面桶,钟家明匆匆忙忙地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他面容枯黄,眼窝深陷,像是一个濒死的重症病人,可他的精神却异常兴奋,明显还没从赌桌上回过神,钟晔注意到他的手指指尖在不自觉地抖动。
“小晔,你怎么来了?”
“你答应过我什么?”钟晔无望地看着他。
“爸知道,爸没输钱,还赢了呢,”钟家明把钱从裤兜里掏出来,急切地向钟晔证明:“你看,赚了三千多呢,没输钱。”
钟晔把钱抢过来砸在钟家明脸上,“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考虑过我吗?你身上背着四十万的债呢你知不知道?”
“小晔,你别生气,爸爸知道你心里的疙瘩,爸爸也是想尽快还钱。”
钟晔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对钟晔说:“你爸说晟南集团的二公子是你男朋友,还对你特别好,有了他你还怕什么?你爸这不是没欠钱吗?就算欠了也有二公子垫着,都是小钱。”
钟晔只觉得荒唐,他蹲下来,把刚刚甩掉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攥在手里,他抓住钟家明的袖子,“现在跟我回去。”
中年男人却拦住他:“这可不行,场子还没结束呢。”
钟家明觍着脸对钟晔说:“小晔,这三千块你拿着自己用,爸爸压了点钱在桌上,不能走,一走就回不了本了,你也不想爸爸再输得底朝天吧。”
“钟家明!你疯了是不是?”
“你信爸爸,爸爸这场结束就回家,立即回家再也不来了,你信爸爸最后一次。”
钟晔不依,他拽着钟家明的胳膊非要把他拽出去,可钟家明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儿子颐指气使实在丢人,只好持着笑脸把钟晔推搡出去,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就关上了门。
钟晔懵了几秒,然后疯狂地拍门。
中年男人走出来,警告道:“你给我小声点。”
“我会报警的,你们聚众赌博。”
钟晔宁愿钟家明再次被治安拘留,也不要他沉迷于此。
中年男人毫不在意,笑了笑说:“你可以报警,如果不担心你和你妈以后的安全。”
他关上门,也关上了钟晔的最后一丝希望,钟晔整个人都在发抖,因为憎恨,因为恐惧。
他现在还能找谁呢?姚艳已经出于仁义给了钟家明六万块钱,她还沉浸在儿子考上大学的喜悦中,钟晔不想去打扰她。
陆谨承?更不能。
钟晔浑浑噩噩地走下楼,迎面上来两个中年男人,都剃着板寸头,看起来绝非善类,他们看见钟晔时愣了愣,走在前面的兀然开口:“你是……钟家明的儿子?”
钟晔点了点头,“什么事?”
“没什么,看着像。”
钟晔离开之后,走在后面的寸头疑惑地问:“吕哥,你认识那孩子?”
吕斌没吱声,转身给严栩打了电话。
*
陆谨承始终联系不上钟晔。
两天前钟晔给他发了消息:“陆谨承,对不起,给我一点时间静一静,等我恢复好情绪,我会去找你的。”
陆谨承陷入难言的烦躁,陆粤过来看他时,他已经把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拂了下去,陆粤捡起地上的笔筒和键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边,“谨承,怎么了?”
自从有了钟晔,陆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陆谨承单独相处过了,她看了看陆谨承的脸色,又感受到空气中凝滞又危险的alpha信息素,“是因为钟晔吗?他去哪里了?”
陆谨承摇头。
“他一不在,你就没办法控制情绪了,是吗?”陆粤笑了笑,又问:“那你上大学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每两个星期会回来一次,而且,实验室的环境很封闭,能稳定我的情绪。”
陆粤有些伤心,开着玩笑说:“回来都不看看妈妈?”
陆谨承抬眸看了陆粤一眼,稍显愧疚,然后低下头,老实地说:“抱歉。”
“算了,儿大不中留。”陆粤笑着叹气,转念又好奇地问:“你在学校是不是天天闷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