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艳前几天刚从陆家搬出来,她辞掉了保姆工作,在一家小超市里找了份新工作,工资不高,但远离陆家。
她把钟晔送到学校,耳提面命地说了一大堆,钟晔完全听不进去,姚艳叹了口气,问:“你爸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早出晚归,我和他碰不到面。”
“随他去吧,让他自作自受去,四年的学费妈妈都帮你攒好了,你不用担心。”
钟晔抱住姚艳,由衷地说:“谢谢妈妈。”
钟晔转身进了学校,望城科技大学虽然在远离市区的大学城,但毕竟还在本市范围内,钟晔也没什么远离他乡的悲伤,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集体生活,但他性格好,和所有人都玩得来,几个室友知道了他要画画赚钱,还主动帮他介绍客源。
钟晔适应得很快,就是等待的时间很煎熬,陆谨承平时一上课或者一进实验室就销声匿迹,钟晔只能捧着手机等大学霸主动联系他。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钟晔发消息给陆谨承,问他几点的飞机,陆谨承没有回。
可能他已经坐上了飞机?钟晔想。
他又等了三个小时,实在等不下去了,便直接给陆谨承打电话,没有人接。
一连几个,都是如此。
钟晔焦急起来,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钟晔立即拿起来接,可是姚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小晔,出大事了。”
“你爸,他昨晚跑到陆家来偷东西,正好碰上陆粤出来倒水,他一失手,把陆粤推下了楼。”
“陆粤昨晚就被送去医院了,听说是颅内出血,很严重。”
“钟家明他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赌场的人差点把他一条胳膊打断了,他穷途末路,想来别墅偷我之前提过的那只几十万的花瓶,结果——”
“这事你先别管,现在陆家的人都来了,陆谨承,还有陆粤的弟弟陆洲,都回来了,你别冲动,你爸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他欠的钱也不用你来还。”
“喂,喂,小晔,你听到没有?”
钟晔的世界陡然按下静止键。
太荒谬了。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梦。
“小晔,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不可能。
他妈平时这个点都已经睡觉了,绝不会打电话过来,一定是假的。
“小晔,你别怕,别担心,有什么事妈妈帮你担着呢,听到没有?”
姚艳一遍一遍地问,钟晔还在发懵,直到远处传来钟楼的整点报时,钟晔才陡然惊醒,不是在床上,不是梦,他正坐在宿舍的桌前,身后的室友正酣畅淋漓地打着游戏,钟晔面前是一副未完成的头像画稿,手机屏幕显示通话已经进行了五分多钟。
“妈……”
钟晔一张口,才发现声音都是哑的,“陆阿姨现在怎么样?”
“听王姐说,可能有生命危险,严总已经找了专家会诊,就看能不能撑过今晚了。”
“钟家明呢?”
“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坐牢肯定是免不了的,就是不知道要判多少年,律师说了,虽然是把人推下楼是过失,但入室盗窃比一般盗窃严重得多。”
钟晔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上涌,他不顾室友的阻拦,发了疯似的跑出宿舍,一路跑到无人的草坪上,跪伏在地,他嘶吼痛哭,把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直到苦声沙哑。
他浑身沾满草屑,手腕也被蹭伤,嗓子很疼,浑身都疼,他脱力地躺下,明明漫天星辰,可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
再见到陆谨承,已经是一个月后。
陆粤脱离了危险,已经转到普通病房,陆谨承守了他母亲一夜,下午才和陆洲换了班,他刚出医院,就看到了钟晔。
陆谨承看起来很疲惫。
钟晔已经在医院门口蹲守一个星期了,这是第一次碰上陆谨承,他想往前走,但又踌躇不决,陆谨承停在原地,两个人隔了五六米的距离。
最后是陆谨承主动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钟晔的脸。
“瘦了。”他说。
这一刻钟晔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只能泫然欲泣地看着陆谨承。
“不怪你,你不用自责,你爸的事情是我舅舅处理的。”
“我知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两个人陷入沉默,陆谨承没有说“一起回长明公寓”,钟晔也没有,他在陆谨承收回手的前一秒,抓住了陆谨承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哭着说:“对不起。”
“和你没有关系,不用道歉。”
陆谨承把钟晔揽到胸口,虚虚地抱了他一下,“我要去我妈公司处理一些事情,自从她出事之后,她的公司不太安稳,严栩也有插手进来的意思。”
钟晔不太相信这是陆谨承说出来的话,一个多月没见,陆谨承像变了个人。
他原先最讨厌“公司”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