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出现了?
所有人目光在他和范家小表妹身上来回逡巡,只是目前的情况,也不好多问什么。
很快江承嗣和江时亦也到了,虽说范老不是他外公,不过老爷子没得海默症的时候,见到他们兄弟,也颇为和善。
“情况怎么样了?”
“不清楚。”江锦上面色凝重。
“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江承嗣刚准备宽慰几句,余光瞥见一个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的身影,抵了抵江锦上,“云鹤枝怎么在这儿?”
“你得问表妹。”
“表妹?”
江承嗣懵逼了,“他俩?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我……”
某人一时激动,差点结巴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
唐菀在家收到消息,坐不住想去医院看看情况,只是她这模样,只怕去了也是添乱,只能在家等着。
就连江小歪放学,都是麻烦阿姨去接的。
小孩子哪里知道家里出了事,回家后,还和唐菀展示今天绘画课画的东西,说老师夸得画得好。
……
唐老毕竟年纪大了,唐云先就先回了观塘别苑,而范老的手术,从上午十点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六点多,中间下了一次病危,又让范明玦签了字。
约莫七点,才被推出了手术室。
“手术挺成功的,幸亏送来的及时,也是万幸。”救回一个病人,主刀医生也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感谢一番后,便把老爷子送进了病房,他手术麻药未褪,加上年纪大了,待他苏醒,只怕还有一段时间。
就在大家都往病房走的时候,江锦上注意到,小表妹居然直接拉着云鹤枝就朝着另一边走了。
后来只有她一人回来,显然是把人送走了。
她进入病房时,和江锦上视线撞了个正着。
“表、表哥。”
“外公以前说,听过更好的戏,若是现在最当红的名角儿,亲自给他唱一段戏,那自然是没人比得上的,对吧,表妹!”
小表妹小脸一僵,围到了病床前,假装没听到。
……
老爷子捡回了一条命,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帮他调理身子上,小表妹算是先躲过了一劫。
只是随着老爷子身体慢慢好转,关于她的事,就被重新提了上来。
范明玦直接说道:
“你们谁有那位云老板的联系方式?”
江锦上并没作声。
“老爷子手术,他也在外面陪着我们等了七八个小时,实在不容易,等老爷子出院啊,我得请他吃顿饭。”
小表妹垂着头,瑟瑟发抖。
至于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又是从什么时候的,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后来曝光,惊呆了一群人,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这江家、京家,都被拉出来遛了一圈,这也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暂且不提。
**
随着范老爷子出院,唐菀怀孕也早已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对外公布消息时,收到了许多祝福。
唐云先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很快就回了平江,只是老爷子舍不得唐菀,就留在京城。
唐菀则在老太太的要求下,搬到了老宅,美其名曰:
养胎。
唐老自然跟着一起,与老太太也搭个伴,两人时常一起去听个戏,聊聊过往,日子倒也舒服惬意。
唐菀闲来无事,就跟着老太太学习养养花草,太名贵的,老太太不让他碰,让人给她弄了点多肉。
似乎一切都变得温暖平和起来……
那日又逢农历十五,无风无雨,夕阳被枝蔓打碎,落入窗户时,已如碎金之色。
楼下是孩子的嬉闹声,大约是江小歪追着江瑟瑟他们,在玩什么蒙眼捉迷藏,江锦上推开卧室的门,一阵穿堂风,将卧室的纱帘吹得鼓起。
唐菀就坐在窗边的藤条椅上,拿着纸笔,她如今的身子,不方便长时间伏案做点翠,画画设计图总是没问题的。
纱帘从她身上拂过,碎金般的阳光忽得飘进来,落了她一身。
恍惚着,就让江锦上想起了初见她时的情形。
那是宿雨后的天,远不及今日这般风清气爽。
只是有风吹来,心底莫名的……
有点燥。
“你下班了?”唐菀偏头看他,怀着孕,她穿得素净,脸也白净,只是阳光落在她脸上,染了一层红。
胭脂色,娇而俏。
“嗯。”江锦上关上门,“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人都到了吗?”
“三哥和嫂子可能还没下班,其他人都到了。”
江锦上说着便要扶她下楼,“我只是怀孕,哪儿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到了楼下时,司清筱正拿着几条新做的旗袍,在给老太太试穿,说是为了唐菀腹中孩子满月准备的。
唐菀只觉得哭笑不得,这还得好些时候,现在就准备,是不是太早了?
江承嗣坐在边上,目光从唐菀微微隆起的腹部扫过,不无艳羡。
“还看?”江宴廷轻哂,“每次见面,你要看弟妹的肚子,清楚的,是知道你也想要二胎,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变态。”
“我……”
江承嗣冷哼着别开眼,没作声。
孩子而已,他也有,有什么好羡慕的。
“爸爸——”他们家的小团子从屋外跑进来,“哥哥欺负人,说好蒙眼睛捉迷藏的,他都没蒙住眼睛。”
“我蒙住了,是你没有藏好。”江小歪也进来申辩。
“骗人。”
“我没有。”
……
两个小家伙倒是在客厅争辩起来,直至外面传来车声,原本以为是江时亦夫妻俩到了,那就可以吃饭了,没想到是霍钦岐。
“老霍?你应该刚下班,怎么这个点过来,蹭饭吗?”江承嗣打趣。
“今年新酿的青梅酒,母亲让我送一点过来,给你们尝个鲜。”
“那正好,今晚就可以喝了。”
江小歪早就想尝尝所谓的梅子酒了,只是大人们总是不让他喝,人都到齐后,正好唐老爷子在场,小家伙瞧着他面前的一杯青梅酒,央求着让他尝一口。
老爷子本想用筷子蘸点,让他尝个味道,小家伙偏是不肯,非要学着大人模样,端着酒杯喝。
“那只能喝一点。”唐老宠着他,就把小酒盅递过去了。
这梅子酒,闻着有股子淡淡的甘甜味,江小歪一直觉得,这梅子酒,应该和青梅味道的糖果一样,很好吃,所以大人们才藏着掖着,不许他们喝,所以酒递过来的时候,小家伙双手捧着,居然连味道都没尝一下,一饮而尽!
“咳咳——”呛了嗓子,小脸通红,一个劲儿要水喝。
眼泪都被呛得流了下来。
“只是让你尝一口,你这小家伙居然还把我一杯酒都给喝了!”
江锦上已经给他递了水,小家伙又去洗手间,漱口刷牙,捯饬了半天,喉咙,胃里,还好似火烧火燎般,小脸比天边的飞霞还红上几分,惹得众人发笑。
“好难喝啊。”江小歪皱着眉,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豪爽。”江承嗣打趣,“你要是想喝酒,等你成年了,我带你……”
话音未落,就被司清筱抵着胳膊制止了。
哪有当叔叔的,承诺带侄子去喝酒的,都是当父亲的人了,怎么一点正经模样都没有。
“辣——”江小歪指着嘴巴里,向唐菀求救。
“你看我,我也没办法,谁让你嘴馋的。”唐菀心疼,却又觉得可笑。
江小歪皱眉,为什么大人们会喜欢这么难喝的东西。
众人说着笑着,就好似这世间的温暖,就融化在了这一杯梅子酒里。
清闲,微醺,或许是呛人的,留在嘴里的余甘却又让人回味。
……
原本战斗力非常强的江小歪,因为一杯梅子酒,晚饭都没吃几口,就红着脸,醉眼迷离,众人还未散去,江锦上就抱着他去洗澡,让他赶紧睡觉。
“爸爸,我头晕,我是不是病了。”江小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害怕极了。
“你只是醉了。”江锦上给他擦干头发,让他躺着。
“我好渴。”
他现在还觉得嗓子辣乎乎的,难受得要命。
“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江锦上到客厅时,大家已陆续离开,也就老太太还在和唐菀、范明瑜展示今天司清筱送她的旗袍。
“慕棠怎么样?”唐菀看向他。
“醉酒,我给他倒杯水,哄他睡觉。”
唐菀回房时,路过房间门口,“……孙悟空有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妖怪变幻出来的,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就朝着妖怪大呵一声。”
她并未推门进去,回屋收拾了一下,躺下不久,江锦上就回来了。
“终于睡着了,喝了不少酒,不太舒服,闹了好久才哄睡着。”江锦上笑道,“我先去洗澡,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好。”
待江锦上出来时,唐菀虽已睡下,却并未睡着,感觉身后的床微微往下塌陷,一只手从伸过来,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她。
在她耳边呢喃着:
“菀菀,晚安——”
一如往常,亲昵而温暖。
……
月光透光落进室内,如水流光,月似当年,希望身边的人……
也如当年。
朦胧中,唐菀恍惚想起了那日在唐家第一次见到江锦上时。
天光正好,阳光浓烟,灼人热烈,落在他身上,好似笼了一层光,白衣染了绿荫的温绿。
声比山风暖,人若天上仙。
身影逆着光,却给她带来了这世间所有的温柔。
**
是夜悄寂,月华如昼,直至一道铃声打破了所有沉寂。
紧接着就听到佣人起身接电话的声音,唤醒了熟睡了老太太。
“这个江小四,深更半夜的,他这是想干嘛?还特意打家里的座机电话,大半夜的,非要把所有人都祸祸起来啊,都结婚有孩子了,怎么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不着调。”
老宅不隔音,老太太在客厅嘀咕,在楼上也能听个大概。
“混小子,最好是有大事,要不然,我非打死他。”
“难得睡个好觉。”
……
然后,
江承嗣的午夜惊魂铃声没把大家吵醒,倒是老太太声若洪钟的笑声,把所有人都给吓醒了。
说是司清筱怀孕了。
某人努力这么久,终于有收获了,也顾不得此时已是凌晨,就迫不及待的通知了所有人。
祁则衍:“这怕是认识了一个智障。”
江时亦收到电话,只是淡淡说了声,“恭喜。”
江宴廷只是冷淡得嗯了声,挂断,直接睡觉。
至于霍钦岐,直接把他电话挂了,压根没接。
“谁啊?”沈疏词皱眉。
“骚扰电话。”凌晨一点,打电话过来,不是骚扰电话,还能是什么。
江承嗣再准备给江锦上打电话时,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
【恭喜四哥。】
【江小五,还是你最识趣儿,怎么办,我现在兴奋得睡不着!我想开车出去兜风。】
【大半夜的,嫂子怎么能容忍你这么上蹿下跳?】
【我已经被赶到书房了。】
【……】
江锦上低笑出声,偏头看去,唐菀已经睡着,他抬手帮她掖好被子,俯身在她侧脸轻轻啄了下。
生活,爱情,大抵都不需要太轰烈悲壮的生离死别,琐碎,柴米油盐,日复一日……
人间烟火气,才最抚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