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侯府嫡长子顾言死了, 灵堂摆在侯府,颜珞暂时住进了顾阙原来的院子。
二姑娘顾阙终于露面了,众人惊艳, 也叹夫人好福气, 竟生了这么一双好看的孩子。
朝后, 新帝与皇夫一道来了。
仪仗摆在侯府门口,行人不敢张望,许多看在颜相面上来吊唁的大臣都跟着跪了下来。女帝牵着皇夫的手, 微笑着走进侯府。
顾阙穿着孝衣,站在颜珞身边, 看着恩爱的皇帝与皇夫, 心中纳闷, 悄悄问颜珞:“她来做什么?”
“显摆来了,我死了丈夫,她与丈夫恩爱, 压我一头呢。”颜珞慢悠悠地开口, 语气阴冷, 晋阳胆子大,竟敢上门挑衅。
顾阙不高兴了,道:“打她的脸。”
颜珞惊讶:“顾二,你有长进了。”
顾阙道:“她欺负你, 我不高兴罢了。”
“这样啊, 打脸不好玩,打断她的腿才有趣。”颜珞脑海里闪过许多‘打断腿’的办法,絮絮叨叨与顾阙说道:“你说怎么打断, 棍子打, 刀砍断、还是剑挑断脚筋, 还是推到湖水里?”
顾阙翻了白眼:“这也叫有趣?这叫阴狠。”
话说完,新帝走来,停在颜珞面前,目光却凝在顾阙的身上,拧眉道:“这位是顾二姑娘?”
顾阙稍稍偏了偏身子,对新帝行礼:“臣女顾阙见过陛下。”
“长得可真像啊,若是换上袍服,只怕与顾世子一模一样。”新帝哀叹,眼睛却紧紧凝着,不移分寸。
颜珞偏移半步,遮住顾阙,挺直腰肢,与新帝对视一眼:“陛下疯魔了不成。这是顾家二姑娘,躺在棺材里的才是顾世子,您该分清楚。”
颜珞气势迫人,新帝大大不如,顷刻间,两人便见高下。
侯府白幡飘动,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唯独颜珞长身玉立,新帝拿她没有办法,索性抬脚进灵堂。
颜珞跟着进去,永乐侯叫人抬他进屋,颜珞止步,道:“侯爷。”
丞相在,新帝不敢放肆。
永乐侯他朝她感激地笑了。
颜珞进灵堂,皇夫才徐徐走近,一眼就见到了门旁穿着孝衣的二姑娘。
一眼见过,便觉惊人。
他没敢停下,迅速进去了,顾阙才抬首看向那个男人,都很讨厌。
女帝站在灵位前,心中沉沉,觉得有些奇怪,顾阙与顾世子太像了。
她走到棺材前想看一眼,颜珞道:“陛下想开棺吗?”
现在还没有钉棺,一般都是在出殡这日选人钉棺,按照规矩顾言的棺木是由清至来钉。固定盖子的钉子,都是木头做的,七颗钉,第一颗钉由长子来钉,最后一颗交由长孙。
然而顾言是没有孙子的,自然再议。
新帝想要看棺,也是可以的。但颜珞不会准许。
她说了,便是拒绝,新帝识趣,不会再开口,而是驻足看了许久。
神色苍凉。
皇夫说道:“陛下,时辰不早了。”
颜珞也说道:“陛下该回宫了。”
新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收敛神色,颔首:“回宫。”
出了灵堂,她与永乐侯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领着宫娥内侍走了。
顾阙觉得不对劲,问颜珞:“她想做什么?”
“开棺验尸。”颜珞笑得阴冷。
顾阙咽了咽口水,“她疯了吗?”
“一腔痴情,不甘心呢。”颜珞嘲讽,新帝只能糊弄太后,万事以孝为上,到了朝堂上,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选侍夫都听从太后的意思。
顾阙哼哧两下,道:“这些公主是不是都不正常?”
“不正常,我觉得还是有病的。”颜珞附和。
顾阙道:“你也是公主呢。”
颜珞的眉眼顿时就蹙了,道:“我本来就有病。”
顾阙:“……”
晚上,两人分开睡了。颜珞身子弱,不必守灵,顾阙在灵堂待到子时,自有顾灵来。
顾灵耷拉着眉眼,觑了姐姐一眼,心里纳闷,这个姐姐怎地就那么像哥哥呢,都是一样的好看。她摸摸自己的脸,心中嫉妒。
顾阙不知她的心思,提着灯笼就走了,听澜跟在她后面,见她往原来的院子走吓了一跳,“姑娘,错了。”
顾阙原来的院子靠近着外院,如今,是在内院深处的小山坡上,是侯爷特地拨下来的。
山坡是府里挖池塘的时候堆积的,后来成了小山坡,环境好。站在山坡上,能看到侯府各处的景色。
顾阙脚下一顿,看向院子,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改了方向,去山院。
门前灯笼亮堂堂,婆子们在守门,瞧见了主子过来,远远地就将门打开了。
院子里的婢女都是侯府新买的,不认识世子,分辨不出,听澜伺候顾阙梳洗。
时辰太晚了,顾阙躺下就睡觉,身旁空落落地,有些不适。
但今日太累了,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天色大亮,婢女道丞相来了,但为了规矩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间等着。
顾阙穿了衣裳就出去了。丞相与琼琚在院子里玩,琼琚走路跌跌撞撞,偏偏要强,走都走不大稳,跟着丞相后面直追。
你追我赶,就是追不到,气得琼琚撇嘴要哭了。
颜珞也穿着白色的孝衣,并没有排斥,白色给她添了几分怜弱感。
顾阙走下台阶,一夜过去,好似度过三四个春秋,格外地漫长。
她屏住呼吸,望向颜珞,颜珞同样,抬眸看她,“二姑娘起来了。”
在这里,颜珞是嫂,顾阙是妹。
见到她,顾阙高兴不起来,但颜珞笑意深深,“吃饭了吗?”
顾阙摇首,颜珞道:“我也没吃呢,让婆子将饭送到这里,一起吃吧。”
她命乳娘将琼琚送走,自己与顾阙进屋。
山房比平地高出一截,站在窗口就看到了许多景色,颜珞惊叹,“等回去,我们也修建一间山房,我们住进去,肯定舒服。”
顾阙没有心思,只问:“昨夜睡得可好?”
“不大好,一个人挺无趣的。”颜珞关上窗户,目露悲伤,“不如,今夜我来找你?”
顾阙拧眉:“怕是不好。”
颜珞又问:“那你去找我?”
顾阙道:“我昨夜就想去。”
“那你怎地没去?”颜珞看着她。
顾阙低下脑袋:“我想去,不敢去。”
颜珞恍然大悟,“有贼心没贼胆。”
顾阙被逗笑了,扯了扯唇角,颜珞牵住她的手,拉着一起在桌旁坐下,悄悄说道:“二房昨夜就没离开。”
“你在,我不怕的。”顾阙握着她冰冷的手,这时再明白不过了,一个顾元玮对于丞相来说就是一只蚂蚁,动动手指就能叫他生不如死。
她这么一夸,颜珞眉眼舒展,道:“我今夜不想一人睡了,你可不晓得,好冷的。”
顾阙明白她的意思,顺势应承:“那你将婢女支开,我晚上去找你,我替你暖床。”
婢女将早饭端来了,白粥点心,颜珞拧眉,顾阙给她盛了碗粥,“再忍几日,回去就好了。”
颜珞忍了。
今日还有人继续来吊唁,昨日新帝亲自来了,今日就有不少人来登门,算是跟风。
颜珞不见客,顾阙也是,侯夫人哭晕过去几回,被安置在上房休息,侯爷照看前院。
丧事为大,许多事情都往后推,颜珞推了许多事,冷面亲自登门,来送银小匣子。
匣子里摆了许多银票,都是冷面送去置换的。
颜珞接过匣子,询问战事。
冷面说道:“湘王善战,唐元一死,魏军有些吃力,不过梁王人少,也没有讨到好处,湘王加入后,梁军就改变方向,不再北上,而是选择南下,想要做一皇帝,吞噬南边的城池。”
颜珞道:“他倒聪明了一回,随他折腾,不准他过淮河,京城内还没结束呢。”
眼下才是第二步,得慢慢来。
她看着匣子,知晓梁王有钱,匣子里的钱足够办许多事情了,她问冷面:“火药如何了?”
“都给了梁王,他给的银票,我都提出来存进京城各处的银庄里,不会出事的。”
颜珞看着冷面沉静的面孔,微笑道:“可要去见见你的徒弟?”
“属下去看看,她们可惹事?”冷面放心不下,尤其是唔唔不懂事,爱闹腾。
颜珞意味悠长道:“尚可,她们围着听澜转。”
冷面没明白,也没多问,下去找徒弟去了。
颜珞打开银匣子,将银子分为三份,一份送去通州霍家,一份送去颜家,剩下的给顾阙留着。
顾阙辛辛苦苦做生意就是为了手中有银子,睡觉踏实。
吃过晚饭,颜珞就将银匣子给了顾阙。
顾阙惊讶,颜珞告诉她:“火药分红。”
顾阙奇怪:“哪里来的分红?”
“简单,我做成炮火卖给梁王,梁王给我银子,我就分你三分之一,不少了。”颜珞直勾勾地盯着她,顾阙皮肤偏白,白色的映衬下就更白了,脸上透着粉,透着娇憨。
她的身上没有商人的市侩,也没有文人的书卷,更多是一股纯然,就像是一张白纸,看着简单极了。
顾阙收下银匣子,道:“谢谢了,这是我的东西了。还有些事,我得说一下,我手中的铺子都要还给夫人了。”
成亲的时候,侯夫人从自己的嫁妆里挑了几个生意好的铺子给顾阙,让她先打理。顾阙都让掌柜管着,定期向她汇报,年底盘账的时候会和夫人说。
这些都是顾言的,顾阙没想过要,人都不在了,她想着还给夫人。
颜珞神色就变了,问她:“你自己主动还,还是她来要的?”
“自己主动给的,我不想见她,不如都还了回去,这些年来得到的银子都备好了,一并还给她,省心。”顾阙是害怕了,顾言是侯夫人的宝贝,如今没了,她不想再因为琐事而吵架。
“你啊,多少银子?”颜珞好奇,朝着顾阙眨了眨眼睛。
顾阙漠视她的挑逗,道:“千余两。”
颜珞失望了,“是该还给她,这么点银子惹得一身骚,凭白还要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