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阙所思所想, 过于美好,当真剖开来分析,不大现实了, 甚至是不可能。
颜珞一番分析,顾阙彻底醒悟了, 违背这个时代去做事情,只会适得其反, 甚至事倍功半。
颜珞将顾阙的心思猜得明明白白, 活在‘那个’时代中享受太多的优待。瞬息间,她相信顾阙从‘那个’时代过来了。陈屏会有男女平等的思想是因为她饱受冷眼,脑海里幻想虚有的想法。
顾阙呢?
她并没有入朝,显然没有陈屏的待遇, 联系那些先进的物什, 颜珞信了。
颜珞顿住,“顾阙, 离陈屏远一些, 她会带坏你的。有一句话, 既来之则安之,万事有我, 我不会让你吃了亏去。如今,各扫门前雪, 已是万幸。”
顾阙凝眸, 颜珞又道:“我不吃醋了,不代表会认同你与她来往。”
“颜相,你可知晓, 你认真起来说大道理的时候很有学问、是一才女。”顾阙痴痴地看着。
谁不喜欢有学问的媳妇呢。
顾阙觉得自己很俗气, 微微一笑, 颜珞上来揪她脸蛋,“回房,我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顾阙:“……”说好不吃醋的呢。
都是假的。
颜珞牵着顾阙的手,一路上唠叨陈屏的短处。脸黑,性子古板,不懂变通,不招人待见。
顾阙愣住:“这不是你吗?”
话音刚落,颜珞揪着她的耳朵,又气又恼,“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顾阙低笑,“不然你以为呢?”
颜珞抬起眸子,道:“回去,我要用藤条抽你屁股。”
“颜相,你挟私报复。”顾阙跳脚了,都这么大人了,怎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颜珞冷冷地看着她:“我就是挾私报复,如何?”
“你好歹狡辩一下,你这让我怎么接话?”顾阙彻底无奈了,颜相属于彻底躺平了。
颜珞松开她的耳朵,转握住她的手,“为何要狡辩,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上次打我的时候,就是挟私报复。”
“颜相,我们商量一下,我又没犯错,我与你说说罢了。”顾阙皱眉,被颜相拖着朝前走,遇到婢女们,她们都在笑。她道:“你给我留些面子。”
颜珞却道:“你锁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留面子。”
“我今日刚回来,你就要动手,你不想我了吗?”顾阙屏息,凝着她的后脑勺,不知怎地,她想笑。
是欢欢喜喜的笑,而不是冷笑。
她抿唇浅笑,一路走过,颜相带着些风风火火的豪爽气,不再是冷眉横对。
说明颜相乐在其中。
回屋后,颜珞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关上的一刻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又打开门,喊道:“春露,听澜,藤条。”
配屋里正在收拾的两人闻声走了出来,可她们刚出来,屋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春露好奇,“这是怎么了?”
听澜心领神会,道:“陈大人来了,醋坛子翻了。”
春露惊讶:“可姑娘才回来呢。”
听澜道:“吃醋这个事不分白天晚上,更不分刚回来,赶紧去找。上回姑娘叫人买了好些,去找找。”
春露领着小婢女们分头去找,屋里的顾阙唉声叹气,道:“我们讲道理,可好?”
不料,颜珞拒绝:“你见过哪家吃醋的女人会讲道理?”
顾阙懵了:“你不是不吃醋的吗?”
“越想越生气,你与她吃烤肉,你怎地不等我回来一起?”颜珞哼了一声,站在顾阙门前,拿手戳她心口,很是不满:“我明日约上好友去踏青,坐在山水中,品茶聊天,你不生气吗?”
“我……”顾阙愣住了,“你还有好友?”
颜相可是人见人怕,颜府下人看到她吓得磕头请安,还会有好友?
“你说什么?”颜珞顿住了,“我没有好友?”
顾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说实话容易得罪人,因为成亲时候,礼单上都是哪家大人送来的,并没有哪家姑娘小姐,而这两年来颜相都没有赴哪家姑娘的宴席。
“有,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顾阙,我很生气。”颜珞凝着她,目光紧锁,恨不得将她吞入腹内。
顾阙抿唇,睫毛微颤,不说话了,越说越错。
“哑巴了?心虚了?”颜珞‘乘胜追击’般追问。
两人一坐一站,颜珞势强,顾阙叹气,走到她面前抬首,喉咙火热。顾阙看进她的眸子里,初见,那双眸子如幽黑的漩涡里,威慑吓人。
眼前,那双眸子淡淡若水,映着她的面容,不可怕,只觉得优美。
顾阙笑了,俯身朝她的面孔贴着,双唇早就尝过无数次了,此刻,依旧心如擂鼓。
颜珞不动,唇角含笑,顾阙不动了,言道:“亲你那么多回,每回心跳都会加快。”
“因为你心虚。”颜珞的声音很轻,出口的话似一盆水将顾阙浑身的焰火都浇灭了。
顾阙:“……”
“丞相、姑娘。”春露在门外轻唤。
藤条来了。
顾阙蓦地醒神,旖旎扫得一干二净,无奈的看着她:“莫要闹了,我给你新玩意玩?”
颜珞开门取藤条,不为所动。
看见细长的玩意,顾阙心口一跳,“我给你拿雪糕吃。”
颜珞笑了,得意地笑了,注视着她的眸子,笑得欢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颜珞常笑,笑意不同,冷笑、玩味地笑、嘲讽,今日这般,却是少见。
顾阙也笑了,颜珞不解:“你笑什么?”
“你笑,我就想笑。你那么爱笑,可我知晓你的笑都不是真心的。”顾阙望着她,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她在为生活琐事而笑。
正常人是无法理解顾阙此时的感觉,颜珞看似文弱温柔,可每回待人都会给视觉上的压迫感。
压迫感来自她身上‘位高权重’的气质,这样的人站在高山之上,与明月比肩,突然有一日,她为了山下的尘埃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高山与尘埃,云泥之别,带来心灵上的震撼。
颜珞握着藤条,睨她一眼:“不要试图哄骗我。”
顾阙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颜珞回她‘你说给鬼听鬼都不信’的眼神,接着,甩了甩藤条,眼神挑衅她,快趴下。
顾阙:“……”不给她报仇的机会,今晚别想安稳。
顾阙瞅了瞅颜珞手中的藤条,伸出三个手指头,“我就打了你三下,准你报仇的机会,多一下,晚上收拾你。”
颜珞险些炸毛了,“你如今是阶下囚,你有讨价还价资格吗?”
“快、脱衣裳、趴下……”
陈屏醉了,回家后少不得母亲唠叨一番。马车一路颠簸,下车后,倚在墙边都吐了出来。
吐了干净后,整个人反而醒了过来,只双腿发软而已。
母亲唠叨,“你是女儿家,抛头露面已是不得了的事情,怎地还与人喝酒了,哪家大人?”
陈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捧着醒酒茶喝,说起醉酒的事情也不觉得丢人,反而是与母亲兴致满满地说起镇国公家的二姑娘。
后宅妇人不知顾阙,却知大诗人顾言。提起镇国公府,她就问:“是不是大诗人那个府上。”
“对,大诗人的妹妹顾二姑娘,她与她的兄长长得极为相似,性子也好,温顺恭良,是个不错的。”陈屏唇角微翘,告诉母亲:“我与她很合谈,你可晓得她懂得可多了,还有许多新鲜的种子。那间水果铺子,就是她开的。您说那么小的姑娘,不出门,还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好,您说,是不是很强。”
“小姑娘家做生意?”陈母皱眉,想起自己的女儿入朝与男人们争来争去,眉眼稍稍舒展,依旧说道:“你少于她来往。”
陈屏冷了脸色,缓缓道:“母亲觉得她丢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母改口道。
陈屏只道她:“开铺子养活自己,总比让人养活得好。母亲不觉得自己仰人鼻息,才是丢人吗?”
“你……”陈母气得仰倒,手指着自己的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说道:“随你。”
言罢,匆匆走了。
陈屏心情很好,喝过茶后神思清爽,走到窗下,推开窗看向空中,夕阳落在眼前,视觉美感让人很舒服。
同样在看夕阳的春露打了哈欠,转头朝屋门看了一眼,一旁的听澜在纳鞋,吱吱天天走路,腿脚功夫又费鞋,脚底常常磨穿,她想着外间买的鞋子不厚实,自己得空就做了两双。
春露问听澜:“你说怎么没动静了?”
听澜抬首,也朝屋门看了一眼,道:“没动静指不定就是好事,你别看丞相那么凶,就是觉得自己面子过不去,想找回面子呢。”
春露不认同,道:“丞相啊,心里是有姑娘的,不然怎么会吃醋呢。”
人要先喜欢,才会吃醋。
听澜笑了,“你说,姑娘会挨打吗?”
春露点头:“肯定会,你晚上伺候姑娘的时候就会看到的。”
两人各司其职,春露伺候颜相,听澜跟着顾阙。顾阙的身子,听澜知晓。
听澜却说道:“姑娘更衣都是自己来,不需我帮忙。”
看不到的。
春露噗嗤笑了,“那就好了,她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老夫人说了,日子是要自己过出来的,就像是鞋子,自己穿了才知合不合脚,旁人说的都不算。我们觉得不好,她们乐在其中就行了。”
“也是,我瞧着姑娘不在的时候,颜相虽说忙忙碌碌,看我们也常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像是失了魂一般,失落得很。”听澜叹气,不知怎地,吱吱不在的时候,自己也会觉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