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也惊讶,顾知憬居然进了野迟暮的房间,但是她嘴巴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今早雨停了,天却没有放晴,依旧沉沉的,地面上水位比较高。
顾知憬开车送她们去公司,问了句,“狗仔还没走吗。”
“现在去别的地方堵了,昨天一起被曝光的男艺人住处被爆了出来。”小蝉八卦地说着,“而且,昨天那么大的雨,狗仔也要命的。”
“这种出轨的就应该社死。”野迟暮愤懑地说着,她偶尔也会看这种八卦,说的时候还看顾知憬,带点暗示。
车子稳稳的停在公司门口,这次就没有磨蹭了,野迟暮背着书包上去,一个小黑色的包,还跟个学生一样,包垂在腰间。
“薇薇姐来了吗?”先前说好了今天看剧本。
“她还没到吧,早上她还去接柳漱姐了……”
说着就听到声了,白青薇吵着走廊走过来,裤腿湿了一半,她身后跟了个漂亮的女人,女人生得温婉漂亮,脸很白,耳朵上戴着白色珍珠耳钉,头发编成了蜈蚣辫,一条长长的麻花贴在后颈处,额前是很蓬松的空气刘海,看到野迟暮冲她笑了笑,说:“小野,来的这么早啊。”
“我也是刚刚来。”野迟暮低头看,发现柳漱鞋子是湿透的,柳漱穿得是粉色的泡泡袖裙子,裙身过了膝盖,站在楼道上,感觉风都是温柔的。
柳漱是个歌手,也出演过电视,被称为风华绝代的歌姬,她说话轻声细语的,“走到半路,薇薇的车子没油了,我们停在路边了,之后又下来帮忙推了下车,裤腿全湿透了。”
她笑了笑。
野迟暮也回了个笑,白青薇拍拍身上的水,说:“剧本我先让助理送到你那里,你先看吧。”
野迟暮的封面拍完,就得定下一个剧本来拍,白青薇跟柳漱一块去楼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
看到柳漱挺容易想到苏墨烟的,这种感觉实在奇怪。
小蝉把剧本全部给她抱过来放在茶几上,让她慢慢挑选,自己有时也凑过去看一眼,
野迟暮在圈里还是个新人,她自己也拿捏不准什么剧本好,翻了几个都觉得没意思。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个剧本,她看了看本子上的名字,轻轻地皱眉问:
“这个主角是朝代里的最后一个君主,品性残暴不仁,杀伤抢掠,强l抢民女,夺人l妻儿,无恶不作,最后被乱箭射死,而早早被打入冷宫的皇后和妃子,不顾阻拦,跟着冲进去一同被烧死了,是吧。”
“咦,你看过这个剧本?”小蝉好奇。
野迟暮嗯了声儿,还没看剧本就说:“其实这个君王不仅无恶不作,甚至一直在撒谎,她抢的都是忠臣的儿女,送入冷宫的都是她最心爱的人,所做的为了保护身边的。因为她清楚一旦守不住国家,那么最先死的是君王身边的人。”
“……原来是这样,那君王也很可怜啊。”
“君王还是个女儿身,兄长暴毙,为了拯救这个国家女扮男装,她原可以一展宏图,拯救国家,可惜国家早已经腐败,没办法,她以暴制暴,一恶到底。”
“不对啊。”白青薇好奇的走过来,停在她们身后的,身上是淡淡的花香,她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疑惑地看着她,说:“这个剧本刚刚送过来的,按理说你先前没看过啊,我给你的只是上一半的剧本,你说的后面这……还没给你啊。”
白青薇手里拿的就是个初本,导演看中了野迟暮身上的反派性子,特地塞过来的,点名要野迟暮去试镜,演个女二。
她拿起来翻了翻,野迟暮讲的是个大概,的确是个暴君的故事,但是内容和野迟暮说的有差别。
白青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温茶,她低着头把剧本翻来覆去的,说:“这个剧本一般,我看过,就是俗套的正派打反派,然后反派被打死,国家更新换代。现在观众都不乐意看这个电影,拿到国际上,也不一定有评委喜欢。而且给你的剧本是女二,也就是死的这个暴君,没必要去演,要演就演女一号。”
“那……”野迟暮想了想,身体往里靠,手撑着下巴,打量着白青薇的表情,“让电影改剧本呢,改成以反派的角度来拍这个电影。”
“没法过审,反派取得胜利,那……核心价值观就没了,广电那边也不会给播。”白青薇以经纪人的角度提醒她,说得比较现实,“怎么说呢,如果你花费几个月去拍一个不会播出的电影对你的人气有损失,你现在是最热的时候,一个艺人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现在都是用你原先那个片子营销,营销久了的话……”
她叹气,“适得其反,观众也会厌恶。”
白青薇是经纪人她得考虑艺人的发展前途,保证她能发展下去。
野迟暮把剧本拿过来反复看,她挺喜欢这个本子的,白青薇看到的只是初本,这个剧本最后改动了,改的特别好。
暴君以暴制暴,拔了胸口的剑,她扭头看着那些要谋反的、忠臣逆臣站在皇宫里,他们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突然爆炸声响起,进入皇宫的人都被炸了稀巴烂,烧了个稀巴烂。
笑得又悲又凄惨,暴君骑着马围着城墙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死在马背上,马抖了抖身体,她的尸体落在地上,马躲着扑过来的火焰,蹄子从她身上踩了过去。
她想过要拯救这个国家,可是国家烂透了,扶不起来了,注定要改朝换代。
但这是她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
做不成人人称赞的明君,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暴君做到底。
这个剧本是野迟暮改的。
她拿刀逼迫导演改下来的。
导演跟她说,不行,改不了,过不了审,暴君必须死,又说:“你想想,要是暴君大胜利,电影没法上映,到时候你不白忙活了吗。”
野迟暮左右为难,在他身上划了两个口子,遗憾地叹着气,说:“行吧,那行吧,就同归于尽。”
导演捂着血口子,笑着,奉承她,“自古以来结局悲才会让人心疼,女帝这么一死,观众肯定会为她心碎,肯定会记住你的演技,我敢保证拍出来,你一定火。”
结果似乎跟导演说的一样,她火了,黑红。
野迟暮捏着剧本,问:“这个导演资料有吗。”
白青薇打开电脑让她搜,上面弹出来的照片和野迟暮梦里的感觉有几分像。
但是在她现在的记忆里,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导演,从未见过,哪怕她在娱乐圈待了很久。
白青薇压着声音说:“我不让你选这个导演是因为……这个导演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有个癖好,挑演员的时候喜欢用鞭子,还喜欢录像。你不火的时候他欺负你,火了之后威胁你,跟他合作出来的明星,哪怕火了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是了。
梦里那个人就是他。
白青薇把选择权给她,说:“你想清楚要不要接这个剧本。”
要接吗?
“这个剧本目前看起来真没什么亮点。”
野迟暮想,如果她不接这个电影,导演不让人改剧本,那这个剧本就没有什么亮点。
有些事会不会跟着更改?
可倘若,她失去这个机会,达不到想要的位置,失去一次大火的机会,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白青薇又拿了很多剧本过来,让她自己挑选。
··
晚一些的时候,野迟暮去了一趟医院,到地方的时候太晚了,江无霜刚准备下班。
看到是她,江无霜把手机放下,重新穿上白大褂坐在电脑后面,了解情况后,带着她去做腺体检查。
野迟暮坐在椅子上,江无霜拨开她的衣领,仔细的给她检查,肉眼看状况都还好,没什么问题。但是她不放心,又让她上机器,盯着报告看了很久。
江无霜说:“尽量不要乱吃药,尤其是在发情期的时候,其他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怕应激引起其他并发症。”
野迟暮点点头。
江无霜在病例单上写字,察觉到野迟暮的目光,问:“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比较沉闷。”
对比夏欢颜,野迟暮对江无霜更熟悉一些,她找这人看过几次病。
江无霜抬眸看向她,温声说:“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憋着藏着没法好起来。”
野迟暮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你和夏医生谁大一些?”
江无霜被她问茫然了,停下手中的笔,看看外面,没见到其他人,笑:“我们同一天的,谁大谁小,说不清楚。”
“嗯?”野迟暮疑惑。
江无霜说:“是这样的,她妈先怀上她的,但是我早产了,然后她妈来凑热闹看怎么生孩子,看的一个激灵,她也要生了,然后俩人一块送进医院。两个医生主刀虽然她妈拼尽了全力,维持她姐姐的身份,奈何我妈这边的医生手还是快了几秒……”
野迟暮听到惊讶,“那你们挺巧的。”
江无霜一直笑,说:“对,平时也分不清谁大些,她叫我小霜,我叫她夏夏,欢欢,都挺合适的。小时候抢着去当姐姐,谁也不服谁,老斗嘴,后来就不想这个了。”
夏欢颜是个omega,身材不像对omega固定印象那样较娇,更像是个beta或者alpha。
“以前读书我成绩比她好一些,她有些科目真是一塌糊涂,但是她天性就喜欢研究一些东西。最早,她说信息素匹配与她而言只是一串数据,她觉得匹配与不匹配,天命与非天命,不能靠数据而言,她曾经也研究过,人和人相爱,是不是受数据影响。”
“结果呢?”
“没有结果,没有研究出来,她还挺遗憾的,那是她在读书期间的小小研究,当时还没有深入展开。她一直记着,就成了现在的夏科学家。”江无霜轻声说着,回忆起以前的童真,眼角还带着笑,很温柔。
江无霜说:“后来,我当了腺体医生,她搞科研去了。”她又问:“你和顾知憬匹配度不高吧。”
这里的abo之间会有匹配度,有结婚需求的,没有恋人的,可以去官方填写资料,在星网上查与自己契合的另一半。
匹配度达到95%就能是天生一对,要是达到100%那基本就是天命了,闻着味儿两个人就得发情。野迟暮没想过这个问题,“匹配度不能代表一切吧,beta和beta的爱情怎么办?很多beta非常相爱。”
聊的期间,江无霜的手机响了,她拿手机看了一眼,夏欢颜发过来的。
【小霜,周末你不值班吧,我们去看房子吗?我收到顾知憬打来的钱款,四千万足够了。她还蛮大方的,直接一口气给了。】
江无霜把手机放下,看野迟暮的表情更柔和,说:“下次你要是害怕就让顾知憬陪着你一块来吧。”
说了一会闲话,耽误江无霜下班的时间了。
野迟暮勾了个笑,她捏着单子,一直捏得皱巴巴,她今天不全是来看病的。
她说:“江医生,你多陪陪夏医生,没事也带她做个体检,然后,尽量不要接触陌生人。”
“嗯?”江无霜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却懂了内里的意思,夏欢颜有危险了吗。她皱眉,瞬间情绪紧张。
野迟暮不多说,说多了,怕她觉得自己在开玩笑,不能引起她的警觉,夏欢颜为什么死,怎么死她根本不清楚。
野迟暮从椅子上起来拿着单子出去,江无霜疑惑着,想了想,她喊了声,“心情要放好一点,压力不要太大了。”
“知道的。”
野迟暮感叹的想,幸好我不是救世主,不然我要难受很久。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用表现的太圣人。
可这份伤感从哪里来的呢。
可能是脑子里断断续续响起来的声音。
“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什么话都说过,但是,那些话却一直藏在心里,一直、一直没说过。”
“好遗憾啊。”
为什么一个疯疯癫癫,把手术刀当玩具耍的人会说这种话,野迟暮迫切的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野迟暮一个人来的,没有打给任何人,也没叫人来陪着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走出医院才发现自己没打伞,头发被淋湿,她拿出伞抖了两下,风吹得太猛烈,怎么撑都撑不开,她用力抖了两下,终于把伞撑开了。
走了好久的路。
路边被淹了,她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发现路边根本没有椅子,最后靠了一棵湿漉漉的树,伞外的世界是暴雨入侵,伞下是干燥的,眼睛都是干的。
野迟暮拿开伞,密密麻麻的雨水压下来,雨、暴风雨都很常见,她经历了太多这样的雨夜,整个天空都雨湿透了,就好像整个城市都在按部就班,而她是个异类,她冲动的发狂,一直在嘶吼,可是别人看她像傻子,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总像是有什么在逼迫她认命。
野迟暮想,应该又有什么要记起来了。
她一直在走路,旁边有的士停下来喊她,问她要不要坐车,前面路堵的不成样子。
野迟暮摇摇头,不太相信路边这种车子,她在网上叫了车,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看着车窗外唇微微勾。
只是到家,她就有点咳嗽。
家里有感冒药,野迟暮把药找出来,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喝,躺在沙发上随便想想事情。
这一躺,人睡着了,忘记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再起来头昏昏沉沉,她摸了摸额头,爬起来去拿体温计。
低烧。
她想着去洗澡,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接。
顾知憬在那边问:“你今天去医院了?”
野迟暮没说话。
她张着嘴呼吸,吐息之间,唇瓣灼热着。
“野迟暮?”
野迟暮没回过神,她在想,曾经有一刻,我想过放弃吗?
累了,会想着歇息歇息吗?
“没事,江医生说没问题。”野迟暮轻声说。
她一直没去想一个问题。
顾知憬有天会离开她吗。
她很扭曲的想着,顾知憬是她的,永远是她的,但是顾知憬离开了该怎么办?
会不会,顾知憬是被谁故意送进来的,再故意夺走,让她看到曙光,又狠心把所有的光芒掐灭。
要是敢,要是敢的话……
“江无霜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状态不是很好,我现在在你楼下。”顾知憬声音轻轻的。
野迟暮脚步加快,她走到落地窗前站着。
雨水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下面的人举着伞,不知道站了多久。
野迟暮还在纠结,是一个人静静的想会事儿,还是让顾知憬上来。
黑伞往后倒了倒,顾知憬仰头往上看,因为距离,她看不清楚顾知憬的脸,只觉得这个人可能在冲着她笑。
雨声溅落,顾知憬的声音通过冰冷的手机传到她耳朵,温热了她,说:“听说你不开心,我想哄哄你。”
声音轻轻的,温柔的抚过她耳朵,她像是温柔的大狗,一次不行再换个说法,继续哄她,“你要是不想我上去,我就在这儿站着,你有事儿喊我。”
因为野迟暮一直不说话,顾知憬难免会担心她,又说了两句她爱听的,“小主人,你的狗狗在等你的回应。”
她们维持太久了和谐的暧昧,突然越界被打破,喉会忍不住的吞咽,平静的表现被彻底撕裂。
狂风暴雨里,心口似火烧。
野迟暮命令的语气,“上来。”
顾知憬走近大楼,她脚步快的话就三分钟的时间,野迟暮在门口站着等她,很快,门铃响起。
门外人身上是淡淡的茉莉味儿,顾知憬衣服微微淋湿,她弯腰把伞放在地上,站起来的时候,野迟暮拽住了她的领带,顾知憬往前踉跄了一步,手握着门框稳住身体,野迟暮手重,领带勒住了她的脖子。
顾知憬没同她生气,依旧是温柔的表情。
野迟暮却一而再收紧手,将她拉到低下头,呼吸急促的落在她侧脸上,说:“顾知憬,我要把你绑起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