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这个城市持续下落,纷纷扬扬,地面从浅浅一层变成一片白色,入目的一切都将被白雪覆盖。
整个城市在为这场雪欢呼,小孩子、大人,连同树叶与树干,都用摇晃的身体来庆祝。
“下雪啦、下大雪啦!”
谁会在意这个世界消失两个人?
不会的。
哪怕她们死得轰轰烈烈,但是在所有人记忆里,她们离开的悄而无声,只有回忆起来时乍然惊讶,再乍然觉得她们应该遗臭万年。
世界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羞辱着她们,让她们倾听着雪花带来的欢乐,把将她们所有的悲伤压灭。
她们这种人不该拥有胜利。
野迟暮看着底下玩闹的小孩子,有小孩也看到了她,捏了一个球朝着她扔了过来。
她们在八楼,没扔起来直接砸在另一个小孩头顶,小孩哇哇的哭,两边家长互相推卸责任。
野迟暮在哭声中回过神,手指贴在眼角轻轻地擦拭,才反应过来她也难过的哭了起来。
网上有人一直在直播这场闹剧,狗仔更是用无人机拍下了变成废墟的别墅,那些灼热的焦黑上覆盖了一片白,急速下降的气温把破烂的石板与木头冻结了,让原本就很困难的搜证变得更加困难。
野迟暮过了一遍,浮躁的网友不想等结果,就开始骂顾知憬贪财害人性命,也有人骂君家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不惜弄死夏欢颜。
目前君家和twilight官方还没放澄清。
大家都未知全貌,却已经参透了其中的本质,认定了自己的猜想就是唯一的真实。
她们这样骂顾知憬,要不了多久,她们也会反过来骂夏欢颜,说夏欢颜死得好,劣质科学家做人体实验就应该死。
挫骨扬灰!
网上吵得轰轰烈烈,能让野迟暮安静下来的,就是今夜的雪景,大家都在拍这场雪,野迟暮点进#第一场雪#的话题热搜里看。
看完了,野迟暮去床边坐着,时不时给顾知憬掖掖被子。
不管外面风雨如何,两个人都不能把自己折腾坏了,顾知憬睡了一天,起来时头也是昏昏沉沉,野迟暮把窗户关上摸她的额头,温度烫手,她连忙去拿体温枪,担心地说:“是不是感冒了,去做个检查,叫医生来给你打针。”
顾知憬撑着手肘坐起来,她靠着床头,手先落在野迟暮身上,轻轻地揉她的头发,说:“我没事儿,你难过我才有事儿呢。”
“我担心你啊。”
野迟暮打完针,烧已经褪去了许多,她去拿顾知憬的大衣,帮着她把衣服穿好,给她扣扣子,她牵着顾知憬的手去做检查。顾知憬低着头看她牵着自己的手,野迟暮这个小笨蛋手背上还贴着没有撕下来的胶带,两个人牵着手在医院走廊上穿梭。
顾知憬也是风寒感冒,回来她给顾知憬倒热水。
“快喝。”野迟暮催促她。
顾知憬捏着水杯喝,“好凶啊。”她手也去碰一碰野迟暮的额头,说:“你怎么还这么烫?”
“你好笨啊。”野迟暮把她的手掌翻过来,说:“你刚刚不是捏了热水杯子吗?”
“是这样啊……”护士推门进来给顾知憬打针,看着顾知憬在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轻啧了声儿,还以为她傻掉了。护士过来找她的血管,捏着针往里扎,顾知憬眉头轻挑,偏过头不看了。
护士说:“你们夫妻俩真是有默契,一个接一个感冒,这冬天到了,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多吃点暖胃的东西。”
顾知憬躺在陪护床上挂吊水,野迟暮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护士说什么她就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好全了。
护士叮嘱完了离开,野迟暮问:“饿了吗?”
“没什么胃口。”顾知憬说。
她们来的匆忙还没买东西过来,现在两个人都不能出去吹冷风,野迟暮打电话叫阿姨做点清淡的,再弄点带汤带粥的送过来吃。
忙完,两个人对视着,野迟暮坐了一会儿,顾知憬把被子掀开,让她上来。
野迟暮摇头,她坐在椅子上观察顾知憬,这个为她跑上跑下,一直想拯救她的女人也会生病。顾知憬五官很精致,像是精心打磨出来的艺术品,哪怕两个人去讨饭,她也会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只喜欢展示自己干净整洁的一面。
她气质冷艳冷艳的,现在生病,脸上会有些颓废的气息,眼皮微微垂着,可是和她对视眼睛都会带上点点的笑。
顾知憬说:“你再看下去,吊水瓶要沸腾了。”
“啊?”野迟暮没理解她的意思,撑着自己的下颚去看吐泡泡的吊水瓶,“怎么了?”
顾知憬说:“你的眼神好炽热。”
“那我不看你了。”野迟暮把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放下来,她往床上钻,趴在被子里望着她,慢慢往她身边移动,双手抱着顾知憬的腰。
顾知憬想笑又笑不出来,不说话的时候两个都苦着脸,没一会儿都好无奈地笑了起来。
“冷不冷啊?”顾知憬问着野迟暮。
“不冷。”野迟暮摇摇头,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太闷了,腿贴着床轻轻地晃动。
野迟暮摸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有点冷,她把被子轻轻地给她盖上,手指再往上戳戳露出一条空隙,免得压住她手背上的针管。
“还是有点奇怪的。”野迟暮说。
“怎么了?”顾知憬问。
“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情况都这样了,你爸爸怎么没打电话过来问你情况。”野迟暮说。
火灾、爆炸,这事儿连国外的新闻网都上了,按理说电话已经打过来了,可是到现在她们都没接到顾世昌的慰问电话,信息都没有。
顾知憬公司的员工都打来了几次电话,说是想来看一看顾知憬,都被野迟暮拒绝了。
“他来不来都无所谓,来了我还得多费口舌告诉他怎么回事儿,目前想把这事情解释清楚也很困难。”顾知憬说。
野迟暮轻声地道:“我只是担心出别的意外。”
顾知憬低着头往被子里看,说:“也不用一直举着,把手指放下来吧,别把手弄酸了。”
野迟暮把手指收回来,身体动了动,看她手背,她疑心很重,有一点不符合逻辑,她就会去想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很多事情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
“就是担心你用成年人的方式才害怕的。”顾知憬说着,手指落在她的头发上揉,野迟暮的前几天才做的发型都被她揉乱了。
“你脸色还是很差。”顾知憬说。
“你也一样啊。”野迟暮拿手机,把摄像头对准顾知憬,给她看自己的脸,两个人一起照,顾知憬戳向快门,两个人拍了个合照。
晚点,家里阿姨熬好了粥送过来,看到她们两个都病了,挺担心的一直问她们要不要请护工过来帮忙,再不行她可以留在这里照顾。
野迟暮没让阿姨留着,她们两个互相照顾就够了,野迟暮去拿保温桶,阿姨熬了大骨汤,野迟暮拿汤勺喝了一口,再去喂给顾知憬,“来,张嘴。”
阿姨还在旁边坐着,顾知憬哪里好意思,勺子都送过来了,她只能把嘴张开,含住勺子咽了下去。
阿姨在旁边笑,说她们两个感情好。
顾知憬不过是打了个针,她的手肯定能抬起来,只是野迟暮想喂粥,她就由着玩了,目前只要她开心就好。
“来,把嘴张开。”野迟暮捏着勺子轻轻地敲碗。
顾知憬张嘴,目光看向旁边,意思是阿姨没事就先回去也不用一直在这边,阿姨坐在旁边看了好几分钟才舍得走。
野迟暮把粥喂给她吃,嘴里还振振有词。
“啊,顾知憬小姐,真是太乖了耶。”
“来,再吃一小勺子。”
“哎呀,你是我见过最乖的小宝宝了。”
“嗯?”顾知憬眯眸,“你刚刚叫我什么?”
“宝宝?”野迟暮试探地说着,说完没有听到她的回声,有点惊讶的说:“你不会喜欢我这么叫你吧?”
顾知憬没应声,只是用手指指了指她手中的碗,意思是自己还要再喝一口粥。
“不是吧……你真的,喜欢吗?”野迟暮问,就好像挖掘了某种癖好,非得一直问她,直到她回答才算完,“你回答了我再给你吃啊。”
“也不是喜欢不喜欢吧,就是觉得特别惊奇。”顾知憬说。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但是啊,顾知憬经常听别人叫,她在小说里看到过很多次。
每次看到顾知憬都觉得有点尴尬,无法理解,现在乍然一听到,嗯,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点好玩,对就是好玩,她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顾知憬再次重复说:“是有一点好玩的。”
“那要是好玩的话……”野迟暮本来想说好玩的话,那我就不叫你了,可是看她这个表现好像叫她更好玩唉。
“宝宝?”野迟暮喊。
顾知憬被她喊的身体发热,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认真严谨的说,“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人挺正经,让别人听到了,以为我们在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情趣。”
野迟暮盯着她看,发现顾知憬耳朵红透了,估计是多年的正经生活从来没听过这种叫法。
野迟暮憋着笑把粥喂给她,等她吃完再去她耳边不停的叫宝宝,弄得顾知憬脸红的像极了熟透苹果。
顾知憬自己也觉得好笑,没忍住跟着笑了两声,不小心被粥呛到了,野迟暮连忙拿纸巾给她擦嘴。
顾知憬接过来捂着嘴轻声的咳嗽,“也不用这样一直喊的,我脚趾头都开始扣床单了。”“哈哈哈哈。”野迟暮笑,“你内心里现在特别特别的甜,你特别的开心是不是?”
这的确说到了她的心声,顾知憬嘴上不让她们这么喊,实际,她觉得很有意思,一边尴尬一边又欢喜。
沉闷了两天,两个人终于有了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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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在医院待了两天,吃东西都是让阿姨送。
君家也在这家医院,她们应该也得到了消息,但是两边一直没打照面。
因为生病,两个人的作息很颠倒,白天吊水还没打完,就有人来敲门,俩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手中夹着包,看着很像是个领导。
野迟暮从床上下去开门,站在门口没有请人进来,她警惕地盯着他们,对方自曝家门说他们是这次案件的调查警察,现在过来是了解爆炸情况,先前问过顾知憬一回,今天特地来问野迟暮。
“是这样,我们提前去你们公司了解过,好像野迟暮小姐并没有要接乞丐的角色,你们前几天到底在干嘛。”
“讨饭啊,还能做什么。”野迟暮很直白地说着,手指松开门把,“她没好意思跟你说吧,是她要组织一个帮助残疾人的慈善机构,又不了解她们需要什么,怕别人中饱私囊,就准备自己去了解。但是她觉得这样有损她的形象,就把我拉过去,说如果拍到了,就让我说是我在体验生活。”
“慈善机构?”对方不解。
野迟暮点头,“你可以去公司查,她弄了一个慈善机构,前几天我们还举报有人在街上拐卖omega残障妇女,你们当时接警的人还说处理,有处理过吗?”
对方什么都不了解,硬说:“这个有别的同事去调查了。”
“那你们来做什么?”
警察说:“是这样的,救援的时候一直听说要救你们的器材,你们在弄什么器材,是做什么研究?不知道能不能和那些研究人员见见面?”
那些研究人员顾知憬都藏了起来,目前没打算让他们出来说话,顾知憬拿她们还有用。
“君家给你们提供的信息吗?”顾知憬反问。
很明显他们说话,有一定程度的偏向,两个人不正常跑去搞什么讨饭,人又是在她们那里炸死的,这两个人嫌疑更大,君华耀那边一直动弹不得。
“配合点,君家说你们之前还绑架了夏欢颜,是吗?”
“之前跟你们说了,我们是朋友,怎我么可能是绑架她?”顾知憬说,“你们有去调查嘛,我们去江家吃过饭。”
“但那是在绑架之前,会不会是你们谈什么没有谈拢,你突生歹心。”警察说:“以我们多年的警察经验来说,组织绑架的70%概率是身边的人。”
顾知憬这会反应过来了,系统为什么搞那么一套,让她像个小丑一样是讨饭,现在不管谁去看,都觉得她们行为诡异,只要她们崩溃一步,说什么都是错的。
“听说,君华耀就剩一个手术了,你把人抢走了,不想让他活,是吧。会不会是因为……”
“夏欢颜死了,我也会死,她是我父亲聘请给我的医生,我抢她是因为我也想活下去。”顾知憬说,“当然我也不想让君华耀活下去。”
“所以,你策划了医院爆炸。”对方句句逼问。
顾知憬好好的脾气瞬间带上了怒火,她靠着床头,抬眸沉着脸望着警方,对方气势太强。
再说下去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尊重一下我们工作,我们也是想弄清楚前因后果。”对方捏着钢笔点了点桌子。
这时,野迟暮噗嗤了一声,几个人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
野迟暮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后仰,她说:“既然我们想让他死,那为什么没炸死他?还让他有气儿可喘。”
警察哽住了。
野迟暮说:“你们也太好笑了,要是我们干的,我为什么不直接炸死他,医院死了三个人,我们却要恶心自己让他活着?我们恶心谁啊,你们不会动动脑子吗,还是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君华耀醒了吗,把你们蛊惑的智商都下降了。”
君华耀昏迷后,君家拿了绑架视频,现在所有矛头指向她们。
“你们都这么降职的吗?”野迟暮笑话他们,“我们两个天天讨饭,住桥洞,还跟野狗打架,哪里来的时间去炸楼,炸就算了,还不是定点爆破。我们不仅没炸死君华耀,反而把能救自己的命医生炸死了。”
两个人被她说的臊得慌,信了她们几分,但是没有绝对信任她们,万一炸失手呢,万一是故意这样做,想着打消警方的疑虑。
“君华耀现在没死,所以……”
“所以等他死了再怀疑我们好嘛?凡事都要有一个杀人动机,你就说说我为什么要把那个医生给杀了。”野迟暮反问着,她不想给自己留污点,也不希望任何人来污蔑她。
之后没有什么要问的,这俩人干脆没再回话,只觉得太莫名其妙了。
警察也觉得无趣,看她们不配合,只能走了。
屋里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君华耀能用系统了吗?
这个系统是在听谁的命令?
野迟暮给秦光晖发信息问情况,秦光晖说君华耀站在还在icu,情况并没有好转,也就是一会儿醒一会病危。
君家人伺机而动,似乎觉得儿子能醒要搞事情。
白青薇中间来了一趟,看看野迟暮状态怎么样,网上吵得沸沸扬扬,前段时间顾知憬又赚足了风头,现在不管是认识她的还是不认识她的都想把她从神坛上拉下来。
疯狂的抹黑她,给她造谣。
野迟暮状态挺好的,她留在医院是因为想观察君华耀,看看这边到底有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