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有许多问题,比如……
为何骗他?
当初混入三清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折风渡真的是黑衣人的话,那为什么又要救他?
可是这些问题到了唇边,竟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是你做的吗?”
声带震动,话出口后夜凡尘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好像那不是他的声音一般。
他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折风渡,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折风渡朝夜凡尘走来,眼瞳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我说不是……”
“仙君会信吗?”
正道觉得他是不是黑衣人、判定他有没有罪折风渡完全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便是夜凡尘的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待会儿对方不能去旁听那场谈判的原因。
夜凡尘张了张嘴,有些出神地望着折风渡。
折风渡接着道:“你现在信不信本尊说的话不重要……”
“不是本尊做的事,本尊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说罢,他衣袖一挥瞬移到了门口,在即将离开这间屋子前,折风渡转过身瞥了眼仍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清筠,又看了眼夜凡尘:
“你师父他受的伤确实很重,但这天底下必然有法子能让他醒过来……”
所以你不要难过。
……
议会堂前,
面对折风渡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身影,清垣逼仄的视线几乎就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折风渡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本尊又没去做坏事,清垣真人你再盯着本尊看也不能把本尊给看死……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谈判吧,本尊难得给你们机会聚众声讨我,要好好把握才是。”
清垣:“……”
他冲折风渡“哼”了一声,与几位正道的长老率先走进议会堂,随后看着折风渡道:
“你进来,让你那几个手下留在外面。”
折风渡却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看着自己身侧的一众魔修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比正道大部分修士都要好看,但此刻却只让几位长老觉得不寒而栗。
下一秒,
油灯被尽数熄灭,黑暗中,折风渡挥了下手,掌心上燃出一团明艳的火,火光映照出他半张似笑非笑的面容。
而他身后的魔修不知何时取出了自己的利刃,将它们架上正道的侧颈,议会室内的长老都被控制起来。
折风渡手中燃着火,缓缓靠近人群。
面对能将人元神烧毁的九阴赤焰,无人敢动。
进入议会室后,折风渡袖口一挥,油灯再次被点燃,他扫视一周,最终目光定格在坐在中央木椅的徐道清身上。
“哦,对,你给我起来。”
折风渡伸手拽住对方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一把拉起来,随后在阎魁与棠秋茗一左一右黑白双煞的注视下缓缓坐上那椅子。
他长腿交叠,往前方桌子上一翘,仿佛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不是说要谈判吗?开始吧……”
清垣几乎就要被他这副狂妄的模样给气晕过去:“你这魔头,竟敢出尔反尔!”
言语间,身后魔修手中的利刃又贴近他侧颈一寸。
折风渡摇了摇头:“清垣真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本尊说要谈判,但并没有说要怎么谈。”
“本尊是讲道理的人,但是我手里的九阴赤焰它就不一定了。”
另一边,徐道清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
此刻在众目睽睽睽睽之下,他当真不敢贸然使用九阴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摆布……想到这,他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
“既然你们没人开始,那我先开始了。”
折风渡环顾四周,问:“是谁指控本尊盗窃拘魂灯以及谋害掌门的罪名?”
有几个长老张了张嘴,正准备站出来。
折风渡忽然伸出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手中的赤莲顿时窜出去数丈,差点就要把这些人的衣摆给烧焦。
他冲那些准备站出来的人笑:“……诸位说话的时候务必注意措辞……”
“毕竟刀剑无眼。”
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敢说话。
那些个长老都用一种又惧又恨的神情看着他,脸上的皱纹也变多了,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话。
折风渡双手交叉与胸前,再次左右环顾一圈,挑了下眉:
“啊,这……没人吗?”
曲无应走上前去:“回尊上,没人。”
“好……” 折风渡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就是说你们认为本尊没有盗窃拘魂灯,也不是谋害长老之人。”
清垣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无耻给震惊到了:“你!”
折风渡朝他挥了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真人不要着急,本尊会给你们自由提问的环节……”
他收起手中的赤焰,“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诸位有困惑也是正常的,所以你们有问题要问本尊吗?大家不必拘谨,可以畅所欲言。”
正道众人眼观鼻,鼻子观口,一时间不知该问什么。
半晌,灵山派的掌门,一个年纪瞧上去快有七八十岁的老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出来:
“今日卯时,拘魂灯失窃掌门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
折风渡想了一下:“我在茶楼听曲。”
众人面上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
啥?
魔尊在茶楼听曲,他们没听错吧?
折风渡见他们这副小见多怪的模样,有些无语:“有问题吗?”
灵山掌门接着问:“你当时听的什么曲?”
他才不信折风渡如此荒唐的理由。
若是折风渡答不上来自己的问题或是逻辑自相矛盾那便能证明他在撒谎。
灵山派掌门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揭穿这个魔头的谎言!
折风渡沉默了,他抿着嘴,神色看起来有些纠结。
见状,那老叟厉声道:“你说你去茶楼听曲,连听得什么曲都说不上来,这理由也太假了!”
他心中暗自得意,没想到这魔头这么快便露出了马脚。
“啪!”的一声,灵山派掌门的脚前忽然被扔来一本话本。
他弯腰将那话本捡起,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虐爱[仙侠]。
折风渡:“既然你这么好奇,非要知道本尊听的是什么曲,那不妨就读出来让在场的各位也都一起听听,免得你们到时候又说本尊在胡编乱造。”
灵山派掌门打开那话本看清里面台词的瞬间,拄拐的手开始隐隐颤抖。
这……这都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折风渡抬眸,望着那老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笑道:“还愣着干嘛?”
“哦……”
“本尊差点忘了,这话本当中有两个主角,让你一个人念确实不合适。”
说罢,折风渡的视线在屋内探寻起来,在场修士纷纷低下头去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人想当那个“幸运儿”。
“徐道长,我看你处理这事最积极,不如就你吧。”
又一名幸运儿被选出,剩下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随即折风渡挥了下手,阎魁立刻走上前去将徐道清给拉了出来。
灵山派掌门和徐道清站在一块儿,两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折风渡:“就从正中间开始读起吧。”
老叟翻到折风渡说的地方,在看清那上面的台词后,他原本睁不开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阿……”
偏偏这个时候折风渡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动作,记得配上动作。”
那老叟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徐道清的胸口,表情看起来就快要哭了:“阿……”
“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只会“咦咦啊啊”的哑巴。
“阿尘,你为何就……不明白本尊的……心呢,” 老叟的手在抖,他低着头,脑袋都快要埋进自己的胸里了,“世人误会我太深,他们根本不明白,本尊不想要权势,也不想要得道飞升,本尊……”
“只想要你一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阿……阿尘,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为了你本尊愿意放弃一切,我可以放下苍玄宗,放下与正道之间的恩怨,甚至放弃我所有的修为,让我们一切私奔到海角天涯好不好?”
念完这一段,灵山掌门低垂着头几乎泫然欲泣,以后他还有何颜面面对众多灵山父老啊?
“不错。”
折风渡为他鼓掌,他的视线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徐道长,该你了。”
按照话本上的内容,接下来的一段剧情是,魔尊说完那段话见仙君久久没有回应后心灰意冷,苦笑一声转身离去,然后这个时候仙君冲上去抱住他……
徐道清面色沉郁,手劲大得几乎就要把那话本给捏皱,他当然不可能抱着对方,纠结再三,他用一只手拽住灵山派掌门身后的领口,权当是在做“抱住”这个动作了。
两人此时的姿势在别人眼里与老鹰抓小鸡仔无异。
“我……”
“我怎么就不明白?”
徐道清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仙君原本该有的缱绻情意,倒像是要把对方给杀了,
“……你不知道,那日看见你受伤,我的心有多痛……”
“就好像是有刀子在割,又像是有针在刺……”
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在场所有正道修士的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以及……鸡皮疙瘩。
他们竟是对最后的那句台词感同身受了起来。
折风渡看着众人此时的神情,满意地笑了:“诸位,还要听吗?”
灵山派的掌门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