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尧长老方才过去照看清筠,让夜凡尘去休息一下。
夜凡尘便想着来议会堂看看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他走到议会堂门口,倚着门扉,朝里面望了一眼,随后他便见到……
站满了正道修士的议会堂中,折风渡孤身一人被他们围在中间。
他拧着好看的眉,神色沉重:“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令人悲痛的事情,不禁令本尊想起一个我曾一直思考的问题……为什么修真界始终把我们苍玄宗与其余六派视为一个割裂的群体呢?永远都在互相怀疑互相猜忌。”
“如今面对如此严重的损失,我们是不是该团结起来,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
折风渡缓缓抬头,带着鼓励的神色看向众人:“本尊知道,正魔两道长久以来的隔阂是很难一时消除的,所以本尊今日孤身一人站在这里、不带一兵一卒、独自接受你们的审判,这代表的是我们苍玄宗的诚意……只要能消除长久以来的偏见与隔阂,本尊不介意率先迈出那一步……”
“因为本尊知道这么做是正确的、合理的、客观的、互惠的、共赢的、有利于建设修真界美好未来的……”
说到这,折风渡“无意”地偏过头,目光穿过层层人群与屋外的夜凡尘对上。
那转瞬即逝的一瞥中,夜凡尘仿佛在折风渡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舍己为人的大义。
他的长睫颤了颤,眼瞳中闪过一丝触动。
夜凡尘想……
他确实还不够了解折风渡。
另一边,折风渡还在沉浸式地表演:
“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如果苍玄宗与六派之间能够和解……”
就在这个时候,曲无应又凑到折风渡身边:“尊上尊上,夜道长走啦。”
“和解……”
折风渡瞥了空荡荡的走廊确认夜凡尘走了之后,他慷慨激昂的演讲戛然而止,转而看向中央的木椅。
灵山派的掌门还沉浸于这人变脸居然变得这么快的惊讶中,完全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他又被折风渡提着领子给拽了起来。
折风渡重新坐回那张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演戏真是累啊……
说得他嗓子都快冒烟了。
而且他演得这么真情实感,也没点加班费什么的。
想到这,折风渡“啧”了两声,不悦道:“我们继续,刚才问到哪了?”
曲无应答:“刚才说到清筠掌门受的伤与炼焰诀有关。”
折风渡看向清垣:“清垣长老,你说说你们丢了几盏拘魂灯。”
清垣:“三盏。”
折风渡:“那加上先前南山派失窃的总共就是四盏,对吗?”
清垣黑着一张脸:“对。”
折风渡又问:“你说说看本尊为何能使用炼焰诀?嗯?”
清垣:“因为你将九阴的一魄融入了自己的血脉中。”
折风渡的语调提高了些许:“那这四盏拘魂灯加起来总共有四缕九阴的魂魄,我的一魄能产生这样的效果,这四缕难道就不行吗?”
清垣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折风渡笑:“呵,即是你们自己看守不当,造成这种后果,现在倒怪起本尊来了……”
清垣:“谈判还没有结束,你不要妄下定论!”
“没结束吗?” 折风渡露出惊讶的神情,“难道说你们还有别的问题?”
徐道清嗫嚅着嘴唇说不话来,脸色发青。
而其余所有人都在沉默。
半晌,折风渡看着他们笑了一下,“这么看来今夜的谈判终于结束了。”
“很高兴我们最终达成了共识。”
看着那张生死契在折风渡手中化作一道灰烬,就这样被白白浪费,清垣怒道:“你即使用这种龌龊的手段逼迫我们承认也是没有用的,你要知道善恶终有……”
“没想到几个时辰下来,清垣真人居然还认为本尊在与你们谈儿戏?”
折风渡收起自己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他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清垣面前,垂眸望着对方,难得严肃:
“希望从现在起你能意识到,本尊先前没有在同你说笑……这事我苍玄宗本不想插手,但这把无妄之火已经烧到我家门口了,我岂有不管的道理,从现在起我苍玄宗也被你们六派牵连进去了……”
说到这,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议会堂内的每一个人,令人后背发寒:
“既然要查,那就要彻查!”
“本尊会亲自揪出盗窃拘魂灯、打上掌门之人……”
折风渡的目光深邃,声线很低,让在场所有人无不严肃认真起来:
“妄图加污名于我者,百倍奉还。”
话音落,他衣袖一挥,身影消散,议会堂重新归于一片黑寂之中。
……
折风渡再次来到那间小屋子的时候,夜凡尘静静地趴在清筠的床边,似乎是睡着了。
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夜凡尘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终于得了片刻的宁静,他忍不住阖上了双目。
折风渡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免惊扰到正在闭目小憩的人。
他走到床榻前,目光扫过仍在昏迷的清筠,用神识查探了一番。
清筠的肉身损毁其实并不严重,他迟迟无法醒来的原因与神魂受损有关。
折风渡的神识查探到正在凝聚的魂魄后,他眉峰微蹙。
以清筠大乘的修为来说其实他遭受到的伤并不严重,先前应该是有人给他施了聚魂阵,所以此刻他的神魂是完整的,也在慢慢凝合,只是……却没有回归肉身的意思。
这种症状在修真界也被人称为“离魂症”。
如果离魂症不被治好,那么清筠便迟迟无法醒来……
“嗯……”
夜凡尘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嘟囔。
折风渡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的目光落在对方如鸦羽般垂落的长睫上。
摇曳的烛光下,对方的肌肤仿佛一块柔和的暖玉。
冬季夜晚的凉风拂过大堂,夜凡尘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手。
折风渡从自己的袖里乾坤翻找出一件披风,小心地给夜凡尘盖上。
正当他将披风往对方肩膀上拉的时候,趴在床上的人却被惊动了。
夜凡尘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还没完全清醒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困倦、惊讶、迷茫、疑惑与探究。
四目相对的刹那,折风渡有些懵了……
这特么,他要怎么办?
夜凡尘揉了下眼睛,从榻边撑起身来,看着折风渡发出了一声简短的疑问:“嗯?”
折风渡更懵了。
可恶,万一夜凡尘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他要怎么回答啊?
折风渡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有什么办法能立即从夜凡尘面前消失吗?
下一秒,
折风渡果断伸手将披风一拉,直接用它盖住了夜凡尘的整个脑袋。
突然被披风蒙得喘不过气的夜凡尘:“……”
刚才那一瞬的感动可能只是错觉。
太妙了!
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了。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折风渡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间屋子。
听着对方宛如一阵风的脚步声,夜凡尘将披风取下,屋里哪还有折风渡的身影?
他手中捏着厚实的披风,回想起刚才对方有些慌乱的神情,夜凡尘愣了一下……
他想……
可能“封淮”的性格并不全是折风渡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