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断尾重生,就相当于神话中的凤凰涅槃。
原本无法拥有伤害力的念力,会在鱼尾重现时,化为最顶级的伤人武器。
但这种念力,无论它有多强,都无法对一种人产生效果。
——人鱼的心爱之人。
这正是原剧情里女主再怨恨,却由于心中仍有对男主的爱意,而始终无法真正伤到他的原因。
海之师从未告诉虞绍灵这一点。
后知后觉自己早已爱上这个人类的人鱼公主,当场流出了痛苦的血泪。
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如果她早一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那么一切是不是还来得及?
没人能回答她。
万般的懊悔与自我埋怨,使得眼眶中渗出的血丝,渐渐凝聚成一颗颗刺目的血泪,沿着少女苍白的脸颊流下。
血丝混合的粉珠砸在地上,撞击出一声声让人心悸的清脆响。
人鱼主动流出血泪,是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自我惩罚。
凝结成泪的细密血丝,就如同一根根肉眼难寻的锋利蚕丝,同时在眼球与皮肉中摩擦而过——人鱼眼角渗出的血泪,就是他们的眼睛受到人类难以隐忍的疼痛的实质证明。
这是人鱼公主出生以来,受过的最残忍的惩罚。
她痛得连神经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却隐忍得连句哼声都没有。
肉/体上的疼痛,哪比得上心脏破碎之痛的万分之一。
耳中传出嗡嗡嗡的耳鸣声,嘈杂之间,冷漠无情的空洞沉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耳中震声重复——
“你杀了她!”
“你杀了她!”
“你把你最爱的人杀了!”
“你要为她偿命!”
“为她偿命!”
催眠般的低咒,一阵连着一阵,勾得本就有这念头的少女,缓缓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
血色模糊之中,她看见了女人朦胧的身影。
虞绍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你是来带我走了吗?”
白芡没有听到对方的自我呢喃。
她现在有点懵。
刚才那股念力化成的可怕气压朝着她窜来时,她的确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一切都只是错觉,那股逼仄的骤风才刚靠近,就化为了一股微风,将她浑身包裹住时,只让人感觉到些许沁人心脾的凉意。
——她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
等缓过神,白芡才记起这个世界有关人鱼的设定——人鱼重获的念力,是无法伤害心上人的。
明白了这一点,白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条该死的鱼,就是这么对待心上人的?
平日里叫她小俘虏还不够,现在还打算杀了她?
不待白芡继续想,屋内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意识到了什么,白芡猛地扭头——
比刚才还要明亮数倍的白光,刺得人下意识闭上了眼。
等她重新将眼睁开,屋子里,完全寻不到一丝虞绍灵存在过的痕迹。
白芡愣住,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浴室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凄厉哀泣:“为什么!”
用尽全部念力妄图自杀殉情的人鱼,没能如愿。
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念力,赤红着眼,几近癫狂地再次施展念力,朝着自己的心脏处狠狠一拍。
白光再次乍现,一秒之后,少女又一次凭空出现在了这个第一眼看见自己心上人的地方。
——这比任何一种方式更能折磨她。
了无生气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继续抬起手。
闻声赶来的白芡,看见的就是人鱼少女又一次试图自杀的画面。
门推开的声音并没有引起虞绍灵的注意,她颠颠地笑着,血色的眼泪再次沿着眼角流下。
“至高无上的人鱼之神,我求求你,让我去见她吧。”
话音刚落,白光再次乍现。
人鱼之神没有听见子民的忏悔。
始终无法毁灭自身的人鱼公主急了,喃喃地自语:“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她!带走我吧!请一起带走我吧!人鱼之神——”
剩下的话,在少女看见眼前出现的女人时,戛然而止。
她试探着想伸手去触碰,抬至半空,却又怕惊扰了这不知是虚还是实的人影,流着血泪,不敢置信地颤声问:“你、你、你还活着吗?”
白芡体内连日积压的所有不满,在看见少女脸颊上成串滑落的血泪时,终是化为了无奈的心疼。
“我没事,别哭了。”
虞绍灵一下就把人抱住了。
她一声又一声地贴着人耳畔道歉,用从未有过的卑微姿态,祈求失而复得的宝贝的谅解。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没想伤害你的,我、我、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说,我就手抖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没想伤害你的,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几句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慌乱无措的模样,不免让人觉得好笑。
“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从一开始,成为俘虏的人,其实是我。”
虞绍灵喃喃说完,终于因为情绪的过度转变,而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白芡将人安置在了沙发上,她安静地站着,垂眸盯着这条让人又爱又恨的人鱼。
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如果再失忆一次,她绝对撂挑子不干了!
白芡独自出门,去找安言询问人鱼流血泪后的调理办法。
安言给了她一棵六叶蓝草,嘱咐了她正确的使用方法后,刚要挥手把人赶走,突然神情一顿,蹙眉道:“你身上有股我讨厌的味道。”
白芡脸色一僵:“我每天都洗澡的。”
女人面色严肃地摇头:“不是人类的臭味,是海底下的肮脏味道。”
“什么意思?”
安言抿着唇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视线停在她的锁骨处,伸手在那上头一点。
只见一条没有实质的黑气,正挣扎着从她身体里爬出来,触及光亮的刹那,狡猾地又想钻回去。
被安言手疾眼快地截住,捏着末端,将它完完全全地扯了出来。
女人厌恶地将它碾碎:“啧,又是这种恶心的巫术。”
不等白芡问,她就先解释了:“这玩意儿,能乱人心神,我之前差点中过招,险些伤了最重要的人,你这条这么细,应该是从别人那里分化出来的,没猜错的话,中计的应该就是你家那条鱼。”
白芡想起另一件事:“这种巫术,会让人间接性失忆吗?”
安言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除了有过性情大变外,倒是没受到其他影响,怎么,你家那条鱼失忆了,还不止一次?”
白芡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如果这种巫术能扰乱心性,那么,失忆什么的,估计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能跟我回去一趟吗?”
女人知道她的打算,摇摇头:“没必要,我给你拿的这棵草,也有消除它的功效。”
白芡便没再请求,谢过她,拿着这棵形状再普通不过的六叶蓝草回了家。
叶子被研磨成汁,白芡将它装在醋碟里,拿着东西蹲在依然安睡的少女身边,用指腹沾了一些天蓝色的液体,往对方血色尽失的唇上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