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清嘴上说得不客气,但终究还是没忍心就这么放任自己的好友“自生自灭”。
车是她的手机打的,看见软件显示两人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便让夏蘅桃再给白芡打一次电话。
人嘛,一旦撒过谎,再撒第二次、第三次,就显得容易很多。
少女刚才慌乱的反应就已颇具表演天赋,现在表现出来的假意不安,更是真实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挂断电话,听见身边人道:“好了,这回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帮那家伙了,要是这样子还讨不到老婆,她也不配和我做朋友!”
余景清说完话音一转,朝着夏蘅桃摆出一副委屈脸:“桃桃,你也知道的,我的房子就在沈韵初对面,那这几天肯定是不能回去的,所以接下来几天,你得收留我了。”
夏蘅桃:“你老实说,现在这么热心地帮韵初姐,是不是就等着这句话呢?”
女人很无辜:“怎么可能啊,我真的只是很单纯地要帮一下那家伙而已。”
——至于她话里有几分真,除了她自己,谁又知道呢?
……
沈韵初也算是个有上帝视角的人。
余景清已经在x信里跟她讲了夏蘅桃会跟白芡传达的谎,她知道了一切,却要继续佯装不知。
等白芡挂完电话,关心道:“是蘅桃给你打的?那边情况很严重吗?”
白猫猫如实回答:“说是老人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这几天需要人照顾,其他长辈都比较忙,所以就让夏桃子先陪着了。”
沈韵初思忖片刻,冷静地提议道:“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现在蘅桃那边没法去,你的东西也都搬过来了,总不能再搬回去,先去我家住几天吧,等蘅桃医院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再住到她家去好了。”
白芡考虑了下,点点头,答应了。
若是这时候她们还在综艺直播里,那网友们铁定要在弹幕里大喊。
【猫猫快跑!!!进了贼窝你就出不来了!!!】
沈韵初的房子和原剧情里的一模一样。
干净而整洁。
——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女人在圈内风评很好,每个人都可以和她做朋友,但也正如她看别人的眼神一样,是温和中透着疏冷的。
就像是天边的月,可以无私地指引每个黑暗中跋涉的人,却又让人无法触摸到。
因而她虽然有不少朋友,却从没把朋友带回来过。
当时还在火葬场里拼命追妻的酒鬼余景清,是她意外接待的第一个朋友。
女人虽然被她放进了屋,但行范围也只在厨房和客厅,再私密一点的卧室,却是从没让她接触过。
白芡是她主带回家的人。
第一个,也只会是最后一个。
一把人带进屋,沈韵初就把人先带进了卧室,她询问道:“我家没有次卧,你跟我一起睡主卧可以吧?”
说完。又装作不经意地加了一句:“我们在岛上一起住了这么久,现在只是换了个房子,没事的对吧?”
白猫猫扫了一圈屋子,转身往外走:“我的衣服你拿两三套出来就好了,桃子应该最多在医院待一个星期,到时候等她回来,你们也不用再重新打包。你收拾吧,我去看电视了。”
——你们。
自然是把余景清这个苦力也包括了进去。
……
等沈韵初忙活完,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关了房间的灯,推开门,发现客厅里此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芡看电视看到一半犯困,就关了屏幕歪着身子睡着了。
沈韵初重新打开房间的灯,这才走出来停在闭眼的白猫猫面前,再自然不过地弯腰,作熟练地将人抱起。
刚抱着人直起身,睡得不太安稳的小姑娘就在她怀中发出了一阵细浅的软音,她睁了眼,含糊着问:“我饿了,晚上怎么吃饭啊?”
沈韵初温声道:“我给你做,忘了跟你说,其实这几天你吃的东西,都是我做的。”
白芡登时清醒了过来:“什么意思?”
“都是我让景清教我做的,虽然是她端出来给你的,但其实都是我做的。”沈韵初解释完,轻笑,“你应该不睡了吧?那我去做饭,等下好了就来叫你。”
沈韵初备好食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打开。
她的手机里存了好几个做饭视频,画面的主人公,都是她和余景清。
这些是余景清这几天教她做饭时,沈韵初特意录制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饭这方面为什么有这种毛病——
跟着手机软件的教程学不起来,但只要能听到余景清指导的声音,就能做出让白芡能够接受的食物。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这种方法,也不确定好不好使,做完三菜一汤后,走去客厅叫人。
女人心底没有外泄的紧张,终于在白猫猫面不改色地尝过每一道菜时消失。
至此,沈老师终于能够在真正意义上养活这只猫。
就这样,白猫猫在沈韵初家里暂时住了下来。
夏蘅桃就算在医院,也不忘每天给她打电话。
一开始,白芡会主问她老人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出院,如果第二天要办理手续的话,记得提前一晚告诉她。
夏蘅桃每次的回答都差不多。
“快了。”
“爷爷这几天身体越来越好了。”
“姐姐再等我两天。”
两人不是面对面地在交流,所以白芡并不知道,每一次撒谎,少女的脸色总是苍白的。
她从没撒过谎,就算是所谓的“善意的谎言”,也是真的说了假话,再加上对象是自己这么喜欢的白芡,心理层面上,自然是没法接受。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回头,也就只好祈求,沈韵初早点把白芡追到手了。
夏蘅桃一直没回来,白芡也就没法搬过去,时间一长,很多东西就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改变。
比如原来的每日主一问,到现在,要不是夏蘅桃主提起,白芡都忘了自己以后还要搬家的事。
还比如她放在沈韵初衣柜里的衣服,一开始只是三套,后来变成了四套,再接着,增加到了五套,到最后,行李箱里的衣服,已经全部放在女人的衣柜里了。
白芡带来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在沈韵初家中“生了根”。
——包括,那颗早就刻上女人名字的心。
白芡不会主表白,但她想好了,如果女人再表白一次,她不会再拒绝的。
可惜,已经把人拐回家的沈老师,似乎忘了两人还没确认关系这件事,照顾白猫猫月余之久,愣是没再告过白。
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午后。
沈韵初在厨房里给人弄果盘,处理水果的作已经变得熟练且自然。
最后将洗净的草莓放进盘里,才端着东西回客厅。
白猫猫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女人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刚好响起。
她瞥了一眼,备注显示是夏桃子。
一只手先她一步替她拿过手机,还很上道地帮她把电话给接通了。
白猫猫半抬起的上身又软了回去,顺手打开免提后,将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放。
“姐姐,我回来了。”
沈韵初叉了块苹果正要喂给白猫猫,听到夏蘅桃这么突然的话,手心一松,那根插着苹果的水果叉,就这么啪唧一下地掉到了沙发上。
白猫猫嫌弃地看向她,小声说了一句:“沈韵初,脏死了。”
女人恍然未觉自己弄掉了东西,她的身子在夏蘅桃说完话的时候就僵住了,此刻正眼神发紧地直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夏蘅桃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都要放松:“姐姐,我快到家了,明天就去帮你搬家好吗?”
白芡还没开口,自己的手就先被人按住了。
她顺势往女人的脸上看去。
沈韵初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往日的冷静,此刻面色慌乱而不安,那双清冷的眸,含着让人不忍拒绝的恳求与无助。
女人张了口,无声地吐了两个字——
别去。
对方没有注意,手中的力道有些紧,弄痛了娇气的猫。
她蹙眉抽回自己的手,作在女人看来,就是拒绝了她的哀求。
“不用了。”
沈韵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这副并不符合她人设的震惊表情,逗乐了小姑娘。
她弯唇:“不是,我只是找到了我的饲养员。”
……
玄关的角落里堆着一些折好的纸盒子,都是当初白芡搬家时,拿来装生活用品的。
后来小姑娘的东西一点点从盒子里转移到了房子里,纸盒子暂时没有用,就被搁置在了角落。
沈韵初之前一直不敢它们,现在白芡不需要再搬走,终于能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扔掉。
为了庆祝自己成功脱单,处理好纸盒子的沈韵初决定去超市买点食材,晚上让余景清她们过来,一起在家里吃顿饭。
结账的时候,余景清先给她打了电话,是来解释夏蘅桃刚才突然不再说谎的原因。
“其实桃桃这一个多月,一直都没有睡好过,经常半夜会在梦中惊醒,这周的情况变得更严重,一两点就醒了,刚才突然给白芡打电话,是因为午觉又没睡好,我也总不能一直看她这样下去,就让她给白芡打电话了。不好意思啊,本来应该和你提前商量一下,但桃桃今天状态不太好,就没顾得上你这边了,不过,你和白芡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居然都没和我说?”
“晚上来我家吃饭吧,庆祝我半个小时前,刚刚脱单。”
……
夏蘅桃把她家的那只猫带了过来,小家伙同样被养得娇气。
平日里除了夏蘅桃,谁都不爱搭理。
结果才和白芡认识没几分钟,就已经和小姑娘打成了一片。
白猫猫枕在桃子的大腿上看电视,那只可爱的小奶猫,则缩着身子窝在她怀里,两人一猫贴贴的画面,温馨得很。
夏蘅桃满是歉意地坦白了自己说过的谎,末了跟她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骗她。
白芡丝毫没生她的气,她揉了揉怀中的小猫咪:“没事,这本来就不怪你,要怪就怪沈韵初,为了惩罚她,我已经决定让她今晚跪键盘了。”
“阿嚏。”厨房中打下手帮忙的沈韵初鼻子一酸,连忙伸手捂住,才没把锅里的食物给糟蹋掉。
余景清吸了下鼻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打喷嚏,是辣放太多了吗?我感觉刚刚好啊。”
“没有,味道刚好。”
女人见她脸色如常,也就没继续问,转言道:“对了,你刚才让我把键盘带过来干嘛?不会吧,才交往第一天,你就要开始跪键盘了吗?”
沈韵初家里只有一台笔记本,平时用的也都是笔记本自带的键盘,今晚答应了白芡要跪键盘,只好求助自己的冤种姐妹。
“嗯,你家还有别的键盘吗,有的话这个先暂时借我吧,我晚上下单买个新的,到了就还给你。”
余景清冲她眨眨眼:“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键盘你就别买了,这个是我特制的,就作为脱单礼物送你了。”
“特制?”
女人颇感自豪:“不是我夸张,不出意外的话,我跪过键盘的次数,应该比你拍戏ng的次数还要多,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跪了十几秒就撑不住了,所以那段时间,我没少睡沙发。”
“后来我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做键盘的朋友,她给我弄了个特制的,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睡过沙发,每次都能跪满十分钟,你猜那键盘特殊在哪里?”
沈韵初自然猜不到:“我不知道,你跟我说吧。”
余景清没有直接回答:“你去把我的键盘拿过来,对了,我还带了些啤酒,刚才进屋时急着去上卫生间忘拿了,你顺便拿进来帮我冷藏一下好了。”
“嗯。”
没一会儿,沈韵初拿着键盘和啤酒进来。
她蹙眉:“这些你都能喝掉?”
余景清说的一些,实际上有整整十二罐,她们三个都不喝酒,一次性喝掉这么多,沈韵初不敢想象。
女人的反应比她更激:“你不喝?”
“不喝。”
“那不行,平时可以不喝,今天你都脱单了,不喝几罐啤酒庆祝一下,这可说不过去吧?”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上了,沈韵初也不好再拒绝。
她斟酌了下,先放进去一罐:“我没喝过,今天就陪你喝一罐,芡芡只喝椰汁,蘅桃应该也不喝酒的吧,所以,你要喝多少?”
余景清叹气:“你酒量这么差啊?算了,看你是第一次喝,不逼你了,帮我冰个三罐吧,一个人喝没意思,平时我一次性都能喝个七八罐的。”
放完啤酒,沈韵初才把注意力放在女人所谓的“特制键盘”上。
这东西单看外表,和正常的键盘并无二异。
“哪里特制了?我没看出来。”
“笨啊,要是能被看出来和一般的有区别,我还敢用?别用眼睛,用手去试试。”
沈韵初听话地用上了手,随手按在空格键上。
结果,压根按不下去。
她又去按其他的按键,全部试了一遍,甚至连开关机键都试了,可这些按键全都跟卡住了似的,不管女人用多大的力气,都没法按下去。
余景清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这是不是个宝贝?有了这个神器,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被罚跪键盘了。”
“对了,友情提醒一下,这个键盘你可千万别被白芡碰到,不然小心机败露,以后可能连沙发都不让你睡,直接让你在门外走廊打地铺了。”
沈韵初微讶:“你被赶出门过?”
“当然没有,要是睡过了,我现在还能跪键盘?行了,你先把这个端过去,我再炒份牛肉,就可以开吃了。”
……
沈韵初的酒量,比余景清吐槽的还要差。
这顿晚饭,她断断续续地喝了酒,结果最后别说一整罐了,只不过才喝了三分之一,脸就彻底红了。
余景清不敢置信:“沈韵初,你不会已经醉了吧?”
被点到名字的人,迟钝地瞥她一眼:“没有。”
余景清当然不相信,想了想,还是叮嘱了白芡一句:“这家伙肯定已经醉了,友情建议,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发酒疯,你就直接把她关到浴室里好了。”
白芡:???
余景清给她分析原因:“关客厅的话,很可能会把客厅弄得一团糟,这样明天收拾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赶出门也是不行的,这家伙知道我家密码,我怕她半夜进我家来发疯,所以最合适的地方,还是浴室。”
“……”
平日听见余景清这么当面吐槽,沈韵初就算不会发火,也会冷静地为自己辩驳一句。
今天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红着一张脸,只知道愣愣地看着白芡。
见到自己好友难得迷糊的傻样,余景清更加确定了她已经喝醉的想法。
“都说越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越可怕,这家伙平时这么冷静,要是真撒起酒疯,很可能比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还要可怕,如果你担心的话,等会儿睡觉之前,就可以先把她关进去。”
不得不说,损友一词,真的很适合用在余景清身上。
……
沈韵初醉得没有意识,今晚收拾厨房的任务便全部由余景清来负责。
她做惯了这种事,清理的作干脆又利落,收拾完,就带着夏蘅桃回了对面。
沈韵初刚才自己回屋休息了,她喝醉以后,一直表现得很安分,根本没有余景清形容得那么可怕。
白芡独自把剩下的半集电视看完,起身关了电视,走去阳台。
平时收衣服这种事,都是沈韵初来做的。
现在清醒的只有她自己,也就不必担心会在女人面前崩掉小作精的人设,干脆利落地收完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柜后,就拿着换洗的睡衣去了浴室。
头发吹完、衣服洗完,一切平时都是沈韵初亲手来做的事,今晚通通由白芡自己完成。
沈韵初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除了脸有点红,看起来倒是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白芡悄声凑到她的脸前嗅了嗅,果真闻到了一点淡淡的酒精味道。
她没有犹豫,去浴室拿了一条拧干的洗脸巾出来,小心翼翼地替人擦了把脸。
——明天这家伙问起来的话,就说这些都是她喝醉了自己收拾的。
白芡没有采纳余景清的建议。
因为沈韵初现在表现得真的太乖了,根本让人想象不出她发酒疯的可怕样子,所以就算余景清叮嘱了好几遍要把她关去浴室,白芡想了想,还是把人留在了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