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郁里的纠缠, 江照还是很耐心地讲了自己这一日的所见所闻。
比如他看到的几只流浪猫,还有毛发斑秃的流浪狗。比如他观察到驴肉火烧门前拴着的小毛驴出乎意料的可爱,睫毛长长眼睛大大, 想到它即将给人下酒,心中还颇有几分怜爱。
他说的绘声绘色,郁里听的忍俊不禁,直到困意再次袭来, 才被他劝着躺下。
江照拉高被子给他盖上,手掌在他身上轻拍,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冷漠的江照果然是错觉。
集训营的角逐逐渐激烈,肖倩和许俊一每天刷题到很晚,后者还经常来找郁里和江照请教。
郁里给他讲题是不太方便的, 江照则显得有些冷淡。许俊一苦巴巴地看着他:“大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帮个忙吧。”
郁里也推他。如果不是不能说话, 只怕已经劝上了。
江照只能接过许俊一的错题本, 问他:“怎么突然用功起来。”
许俊一在红a众人眼中一直都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他积蓄能量开始爆发的时候, 前十都会严阵以待守好擂台, 随时准备接应他横冲直撞, 但当他松懈开始摆烂的时候,也完全不是旁人控制的住的。
高一的时候廖芳菲意识到他是一个潜力股, 还特别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时间,后来证明完全是浪费口舌。他强的时候别人挡不住, 他摆的时候谁也劝不来。
讲再多鸡汤打再多鸡血都没用, 他就是能直接一路下滑到吊车尾, 那股走下坡路的劲儿, 跟他往上冲的时候一模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连一开始经常嘲讽他的人都感觉特别没劲,毕竟许俊一是一个不由环境噪声控制的高中生,一切遵从本心。
“这不是看到歪优这么努力,感觉自己深受鼓舞嘛。”
郁里第一次上到十七的时候,许俊一就注意到了他。当时他以为郁里跟他是同一种爆发型选手,怎么飞上去,还会怎么落下来。但他很快意识到不是。
郁里不会因为累了困了倦了就撂挑子不干,他只会迅速找到方法调节好状态,然后不屈不挠地继续往前,再次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集训营本来许俊一是不想进的,但他这随心所欲了十七年,临快要高三了,还是想着看能不能争取一个奖杯回来,让自己在成人之前有一段真正奋斗过的回忆。
人的天赋之间也许有参差,但真正可以走得长远,最需要的还是努力与耐力。
恰巧的是,许俊一这两项一个都没有。
他只是比大多数人幸运一点,也比大多数人都不幸一点。
江照放缓了表情,给他讲题,没一会儿,肖倩也凑过来听了。
许俊一家庭和谐生活小康,不比谁幸运也不比谁不幸,跟京朔的很多学生比起来,算是属于正常那一类。
肖倩就跟他大不一样了。
所以逮着机会,她就听的很认真。
很快,于沉和郝文涵也凑了过来,只有白樱樱还远远地坐着,低头自己刷题。
潘阳朝京朔的一群人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晦暗。
集训营最后只会留下五个人,但京朔到底是出了名的魔鬼高中,在其他学校都已经被刷出去不少人的情况下,他们七个居然还一个都没走。
而且都跟他分数咬的很死。
他的目光在白樱樱身上稍作停留,又飞速移开。
没有人不想出国,这将会成为他们未来履历里极其镀金的一笔。他重新低下头专心刷题,让自己不要被旁的情绪左右。
又一日的学习结束,郁里跟着江照肩并肩地往宿舍走,许俊一还在后面边走边跟肖倩讨论错题,在他身后,郝文涵也跟于沉挤着,追问着什么。
“明天又要开始新一轮淘汰了。”郝文涵道:“你觉得我们之间除了江照和郁里,还有谁能留下?”
“不好说。”于沉思索,道:“肖倩一直很稳,她应该没问题,陈小颜和潘阳都是自己学校的尖子,足以与我们争锋,还有那个……”
郝文涵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是一个在班级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胖女孩,圆圆的一张脸,这会儿正在困倦地打哈欠。
郝文涵:“她?”
“她的成绩也一直很稳,在前面两次考试里一直保持在不会被淘汰也不会太引人注目的成绩,有保存实力的嫌疑。”
郝文涵睁大了眼睛,道:“她,她叫什么?”
“秦秀秀。”
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名字,郝文涵当即就有点警惕:“一中的,也没见她跟陈小颜关系特别好。”
“在一中也是前十里的人物,很奇怪这次集训一点都不冒尖。”于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只是猜测,等明天的考试结果,看她还在不在就知道了。”
如果连续三次都保持在即将被刷出而没有被刷出的成绩上,那可就是真的危险人物了。
前方,郁里也在跟江照谈论这件事:“明·天·之·后·集·训·营·就·只·剩·十·人·了。”
江照颌首,道:“我们只管稳住自己就好。”
这倒也是,郁里十分放心地点头,一边走,一边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江照由着他撞,并配合地放缓脚步。
郁里稍微停下。
自打生日那天之后,他就感觉江照跟之前不一样了,真要说的话,也不是特别大的变化,就是他敏感地察觉到,江照跟他好像没有以前亲近了。
确切来说,是对方不主动接近他了。他并不拒绝郁里的靠近,也会纵容他甚至配合他,但就是,给人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
两人一路晃回宿舍,许俊一照常又来叫门洗澡,江照答应了一声,偏头来看郁里,道:“去吧。”
也不管他跟许俊一是不是亲近了。
郁里在床上坐了一阵,老老实实捧起自己的盆往外走。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抽了两百毫升血之后,潜意识里对江照进行了道德绑架,认为他应该像以前一样对自己——
不对,应该是认为他理应更加跟自己好才是。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好像回到了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也许比那会儿好一点点……
他又觉得是不是因为江照作为l方投降之前,太过于黏人,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对自己有好感,所以一下子回到友谊的界限,加上他自认为自己抽血付出了很多,两相对比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