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里睡了一整日没有困意, 江照却是沾了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估计因为高考的原因,他的脸色像是几天没睡好,郁里老老实实给他当了半小时的抱枕,一直等到他呼吸平稳下来, 才轻轻把对方的手拿开, 翻身下床。
床头放着一个绘图本, 正保持着敞开的状态, 郁里伸手拿过,发现上面是一个造型十分精致的圆环, 像是什么东西的设计图,上面有标记着充电孔,声波孔, 以及震动监测膜。往前翻, 类似这样的圆环不止一个,有些刻着一圈树叶,有些刻着鲜花,还有的仅仅是圆环中间刻着玫瑰图案的,但都没有这个标记的更加详尽。
上面还有日期。
第一张图只是一个极其细的圆圈,显示是一年前。
显然是他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只是近期刚刚确定。
郁里猜测他应该是有了什么灵感在研究某种新的产品,只是没有具体的更近一步的说明, 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他偏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家伙,心像是给猫挠一样。
江照在做什么,怎么就没想过拉他一起呢。
他当时养蜘蛛还想过要拉江照的呢,只是江照不喜欢, 但他应该知道自己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才对。
……江照, 是不是也不想跟他好了。
只是碍于两个父亲的原因, 才没有把他拉黑。
他胡思乱想地走出卧室,把房门关上,坐在地上用江照的账号玩起了sptoon。他在家里曾跟江照一起联机开过黑,这会儿玩起来也算驾轻就熟,倒也没有拉低江照的战绩。
只是心中始终像是堵了一块。
门口传来敲击声,郁里马上放下手柄跑出去打开门,对着吴姨指了指最里侧的卧室。
“喊你们吃饭呢。”吴姨小声说:“那你看看他有没有醒,要是没有你给我发个短信,我给他留着。”
郁里点点头关上门,轻手轻脚地推开江照的卧室门。
宽大的床上,男生单膝支起,双臂压在上面,正垂着头闭目养神。
“你醒了。”
江照缓了两秒,才抬头看他,道:“还没走。”
郁里忽然感觉自己不是在胡思乱想,他板起脸,走过去把手表伸到江照面前:“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了直说清楚我马上就走。”
他的表情带着赌气。
江照可以不发一语地缺席毕业典礼,可以在他要求来家里的时候犹豫,可以在他过来之后冷冰冰……郁里都可以原谅,毕竟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但他不能忍受江照搞新玩意不带他。
江照眉头无声动了一下,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郁里指他床头的绘图本。
江照明白过来:“我故意放你一个人去参加毕业典礼你都不气,就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郁里愣住了。
江照也诡异地静了一下。
“你是故意放我一个人去的。”
“……不是。”
郁里瞪着他,他当时真的以为江照就是忙着回家所以忘了,但没想到他居然是故意的。
他故意不跟自己一起去毕业典礼。
郁里气抖冷。
江照相当沉默地注视着他,素来清晰的大脑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无法应对眼前的情况。
郁里单膝压在了床上,柔软的脸庞紧绷着,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猝然勒住了他的脊背。
江照怎么抱的他,他就怎么抱了回来。
松手之后还记得对方公主抱他的仇,一把将江照托起又重重扔回床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跨出卧室,提起自己的帆布大包挎在身上,蹬蹬跑了出去。
江照看了一阵天花板,手臂轻轻搭上额头,幽幽吐出一口气。
楼下,吴姨刚刚把食物摆上饭桌,抬眼就见郁里的身影风一样的跑了下来。
“小郁同学……”
话没说完,就见那身影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跑出了江家别墅,江献愕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急忙站起来,“你去哪儿,不吃饭了?”
郁里谁都没理,他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了别墅区,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正好挂断电话的保安喊都没喊住,只能给江献回电话:“好像跑出去了。”
“老韩,快去拿车。”江献道:“怎么回事,突然这样。”
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快步进了车库,车子很快发动,稳稳驶出了江家大门。
夏日的天气,别墅区外的水泥路被晒了一整天,即便在傍晚时分依旧在无声地往外散发着热气。
豆大的水滴落在了上面。
一只穿着黑色凉鞋的脚跨了过去,接着,圆润的脚趾上也落下了一滴水渍。
郁里抬手抹了把脸。
夕阳早已落下,天正蒙蒙擦黑,少年背影纤瘦,偶尔有打着灯的豪车与他擦肩而过。
银色轿车从后方追上,江献在后面道:“是他,慢点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韩叔按了两下喇叭,一边放缓速度靠近他,一边摇下车窗探头,轻声道:“小郁同学……”
小郁同学回头,通红的眼睛濡湿的脸,嘴巴无声地扁成曲线。
和蔼的表情陡然一僵。
江献一路把郁里送回小区,再亲自送到门前,左右没见到郁博士,微微松了口气。
“那干爹先回去,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点头。
“好,那你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点头。
江献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给他把门关上,背影沉重地进入电梯,等到重新回到车上,脸上已经失去表情。
江献走后五分钟,郁彬从车上下来,提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水果回到屋里,浴室里正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拿出一些水果放在水槽,把余下的收进冰箱,浴室的水声停下,没多久,郁里便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
“不是说留在江照家里吃饭,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郁彬把洗干净的水果放在沥水篮,随手拿过一个开始削皮,听到手表传来声音:“江照跟我绝交了。”
他回过头,郁里已经顶着毛巾走进卧室。郁彬愣了几秒,把手头的水果切成块放在小碟子里,亲自给他端过去,郁里已经脑袋湿漉漉地在床上躺下。
他坐在床边,伸手把铺在枕头上的毛巾给他重新裹在脑袋上,道:“头发还湿着,起来擦干净。”
郁里听话地坐了起来,垂着脑袋任由他擦,微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
一滴眼泪在手臂上碎开。
二十分钟后的客厅里,郁彬坐在沙发上,也失去了表情。
又二十分钟后,空白的大脑似乎在逐渐浮现出信息,江献的电话来了。
郁彬看了一眼,沉默地放在耳边。
“郁博士。”江献的语气带着讨好:“回家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