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现在一听花一棠的声音就抖个不停,尤其是这个问题还如此怪异,四人目光交流数次,才回道:
“回花四郎的话,白苹家境不好,平日里甚是节俭。”
“节俭?”花一棠冷笑一声,“他一身装扮都是花氏成衣铺的货品,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皆为上品,长衫一千文一件,靴子两千文,幞头五百文,腰带四百文,也就是你们这帮眼瞎的看不出来罢了。”
此言一出,四人皆惊了。
“怎么会?!”
“他平日里连饭都舍不得吃——”
说到这,马秦怔了一下,神色微变,“这么说来,白苹与我们一起时,说是为了省钱,一日只食一餐,我们还甚是担忧他饿坏了身体,常想着接济他一二,但每每都被推辞。此时想来,他不但没瘦,似乎还胖了些。”
靳若:“他定是瞒着你们吃独食!”
凌芝颜:“你等且仔细想想,单远明这些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
四人皱眉思索片刻,得出结论。
“大约是十月初,有一日他换了新衣,说是有贵人买了他几卷书画,他要穿的体面些去大理寺,方能为天下学子讨个公道。”
“对对对,也就是从那日开始,他日日游说被迫离开冯氏的寒门学子为冯氏鸣冤静坐。”
十月初……
林随安心中暗暗计算了一下,也就是冯氏舞弊案刚审定之时。
凌芝颜:“他可曾说过那位贵人是谁?”
四人齐齐摇头。
花一棠:“除了你们四人之外,他平日里还与谁走得亲近?”
四人继续摇头。
“白日里我们都在一处。”
“坊门开后便去大理寺门前静坐,直到坊门关闭前才归来,入夜后皆是各自回屋歇息,并未见过他与旁人亲近。”
万林唉声叹气,“什么都没问出来啊。”
“这倒未必。”凌芝颜道,“起码知晓了四条线索,其一,有人在暗中资助单远明,与他见面甚是秘密,见面时间多半是在入夜后。其二,资助的内容大约与冯氏一案有关。其三,背后之人与单远明第一次联系应该在十月初。其四,今日单远明曾出过一次门……”
花一棠慢悠悠摇着扇子,喃喃道,“他孤身一人去了何处?是去见什么人,还是做了什么事——”
单远明最后去的地方定是重要线索,可惜无人知晓他去了什么地方。若是东都净门的眼线还在,查到这些易如反掌——林随安不由看了眼靳若,靳若显然也想到了,皱紧了眉头。
就在此时,方刻突然将他的大木箱哐当一声放在了桌案上,默不作声摸出了一个白瓷坛,吓得花一棠、林随安和靳若好似火烧一般跳起身,呼啦啦连退十步之外,心惊胆战瞪着那个白瓷坛。
林随安:好家伙,他又在坛子里装了什么玩意儿?!
只有凌芝颜和万林毫无所觉,万林还颇为好奇凑上前问道,“此中为何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随安的错觉,当万林问出这句的话的时候,她似乎看到方刻的嘴角微微向上牵了一毫米,就仿佛一个恶作剧的笑脸。
他从木箱里掏出长柄的木勺、一个白瓷碗,起开白瓷坛的封口,用长木勺从瓷坛里舀出一勺黏糊糊的液体,盛在瓷碗里。
纵使隔了老远,众人还是被瓷坛里的味道熏得两眼画圈,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仿佛是呕吐物发酵了三天三夜再配上两百个臭鸡蛋熬制出来的东西,万林急退数步,哇一声吐了,靳若扭头干呕,花一棠忙甩出两张帕子递给林随安,自己用袖口捂住口鼻,这才避免了二人重蹈吐出胆汁的覆撤。
“这是单远明胃里剩下的东西。”方刻盯着凌芝颜道。
凌芝颜面色发白,后退两步,但表现明显比林随安等人镇定多了,喉结滚动两下,问道,“方仵作有何发现?”
方刻顿了顿,眉梢眼角微微下压,似乎有些失望,“他死前吃了顿好的。”
众人:“诶?”
“有鱼有虾、有肉有酒。”方刻搅动着碗胃液残留物,“根据消化的程度推断,应该是死前一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前吃的,大约在申正前后。”
万林捂着口鼻,声音闷闷的:“也就是说,他最后一次出门是为了吃饭?”
林随安:“申初回来,申正前后出门吃饭,酉正回房——这地方不会太远。”
“秋苑客舍赏风楼入口处楼牌写的晚膳供食,只有羊汤馎饦、蒸饼、胡饼、胡辣汤,并没有鱼虾——他不是在客舍用的晚膳,应该是在坊内或者隔壁坊,”花一棠狂摇扇子散去空气中的怪味儿,“这个季节,鱼还好说,虾的话,价格定然不菲,绝非客舍可提供,须得是特等食肆。靳若,永太坊内有几所特等市肆?位置都在何处?”
“不必查那些食肆了。”靳若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南市红俏坊排名第一的樊八家今日办了场红袖添香宴,其中有一道名菜,华盖蒸水龙,承包了洛南城所有的虾品供应,还有——”他挑起眉毛,“举办此宴的人,就是随州苏氏的苏意蕴。”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皆是一震。
万林吞了口口水:“红、红袖添香宴,传闻中那个能吃一天一夜的流水宴?”
凌芝颜:“苏……单远明最后写的笔画倒是有些像草字头的起笔——”
花一棠:“南市就在隔壁,啊呀,这不是巧了嘛!”
方刻:“我就不必去了吧。”
林随安拍案而起:“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