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剧烈一抖,猛地看向文郎,眼瞳中生出光来。
文郎身体的颤抖停了,好似一尊石雕趴着。
花一棠:“你想成为她吗?”
樱桃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从未这般想过!我知道我不配!我只是想让夫人的脸出来透透气,就像家主之前做的一样。”她痴痴望着文郎,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家主只是太爱夫人了,可是,夫人却死了,家主相思成疾,甚至想替夫人活着,他看到与夫人相近的女子,就会想起夫人,家主只是想重温与夫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他只是想和夫人永远在一起,家主又有什么错呢——”
林随安听得瞠目结舌:这算什么?癫狂的cp粉吗?!
“重温美好时光?”花一棠笑了,“他是这么告诉你的?那你知道他是如何重温的吗?”
樱桃怔怔扭头看向花一棠,花一棠敛去笑容,俊丽的五官露出了暗夜般的残忍和狠戾,“他勒|死她们,闷|死她们,用碳毒熏|死她们,然后,用你口中的夫人最喜欢的香膏涂满她们全身,保存尸体,将夫人的脸皮贴在尸体的脸上,一次又一次的奸||尸!”
张淮终于忍不住,和狱卒一起吐了。
樱桃的脸变得惨白,眼中的泪彷如倏然被|干|涸的枯井吸走了,只剩下赤红的眼眶。“你骗人!你骗人!家主说,他只是、只是和她们聊聊天,是这些女娘不知好歹,寻死觅活,家主不得已才、才……”
方刻啪一声将检尸格目扔在了樱桃面前,“所有尸体脸上的香膏和这张脸皮上的香膏成分几乎相同,奸尸是真的,我可以将留在尸体阴|门内的精|液与他的进行对比——”方刻瞥了一眼文郎,“就怕他现在已经没这个功能了。”
樱桃呆住了,愣愣瞪着文郎。
文郎缓缓直起身体,微微昂着下巴,眼中流光溢彩,“樱桃,你莫要听他们胡说,我一直在为千儿守|节。”
花一棠冷笑阵阵,“这位大情圣,您这节守得可真讲究啊,脑子冰清玉洁,下|半|身|兽|欲|糜|烂。”
文郎脸色铁青:“你懂什么?!千儿死了,我自然不能与活人行鱼|水|之|欢,戴上千儿的脸,她们就是千儿,我的心只属于千儿,我的人也只属于千儿——”
“啖狗屎!”花一棠一口吐沫喷了过去,“我砍了你——”
“嗖——”阴森的绿光比花一棠的声音更快,齐刷刷扫断了监牢的木栅,在文郎的脖颈上割出一条细细的血线,一丝鲜红沿着血线缓缓流了下来。
所有人都吓傻了,万分惊恐看着林随安挽了个刀花,收刀回鞘。文郎眼珠暴突,身体踉跄了一下,重重坐在了地上,脑袋一歪,歪、歪——没掉下来。摸了摸脖子,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既然只有脑袋愿意守节,那就只留下脑袋好了。”林随安道,“可惜了,这里光线太暗,没看清位置,砍歪了。”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呼吸,险些没憋死。
张淮双腿发软,连连抹汗。
他还以为这个林娘子一刀把文郎的脑袋砍掉了。
方刻狠狠瞪了花一棠一眼,“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花一棠捂着嘴巴,嘟囔,“我就是说说,谁能想林随安真砍啊!”
木夏:“敢在大理寺狱砍人,林娘子也算旷古烁今第一人了!”
伊塔:“猪人,威武!”
樱桃抓起地上的人皮,手脚并用爬到牢房前,双手死死抓着木栅,“家主,你是骗我的吗?你说的那些与夫人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海枯石烂,都是骗我的吗?!”
文郎全身发抖,这一次是因为真正的恐惧,樱桃的眼中迸发的恨意比林随安的刀还锋利,斩断了他多年以来的计划和筹谋,他扯出扭曲的笑脸,“樱桃,我不会骗你,我这一生,只爱千儿一个人……”
突然,刑讯室的门开了,凌芝颜夹着几卷案宗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的靳若。
靳若将手里的单子递给林随安,低声道,“我找到了运尸的船只,里面还留有来不及清理的尸臭,还有一辆藏在南市的小仓库,全是木炭,八成是用来制造碳毒的。”
“甚好。”林随安松了口气,这样证据链就连上了。
花一棠歪头瞧着凌芝颜,“别人都说陇西白氏全是书虫,莫非荥阳凌氏盛产卷虫,真是天天和卷宗睡在一起啊。”
凌芝颜压根没看他,展开一卷卷宗:
“八年前,丰州、里州接连发生了数起狐狸精魅|惑女子的案子,皆是富户、商户待嫁的女儿被狐狸精所迷,失了身,变得疯疯癫癫,传得神乎其神。但其实,这些女子之前,都有一个共同点,曾请过一名女师训练坐卧行走的体态,这名女师虽然样貌普通,但仪态优美,声音动人,号称曾在世家教授礼仪,很受吹捧。但这些女娘被狐狸精所迷后,这名女师也人间蒸发了。”
文郎震惊地看着凌芝颜。
凌芝颜没有任何表情,“我顺着这些卷宗记录的案发地向上查,找到了第一起狐狸精案,发生在泉州知连县,隔壁的知山县曾出过一名颇有名气的伶人,后来戏班解散,便不知所踪。”
“伶人名为北梦文,容貌普通,虽为男子,但可模仿女子声线,声如黄莺。我比对过北梦文和女师的画像,就是你。”凌芝颜放下卷宗,漆黑的眼瞳静静看着文郎,“北梦文,你并不爱柔千儿,就像你不爱所有被你祸害的女子一样,你诓骗柔千儿,让她为你从良,后又害死了她,只是为了顶替她的身份在东都活下去,因为你知道,那些狐狸精的案子迟早会查到你。”
文郎面如死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的是真的吗?!家主!!”樱桃厉喝。
“你还不明白吗?所有的故事都是他编造的谎言,他对柔千儿梦幻般的爱,他的相思和至死不渝,只是为了诓骗你,让你在关键时刻替他顶罪。”花一棠站在樱桃身边,冷冷道,“所谓的爱意,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工具罢了。”
“不是的!我是爱千儿的!我承认我之前是有几个女人,但只有千儿是我的唯一,我对千儿的爱是纯洁的!”文郎嘶吼。
樱桃将手里的人皮狠狠扔了过去,跪地嚎啕大哭,“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他骗我!他骗我!”
文郎颤抖着将团成一堆的脸皮铺展,染了血的手指抚摸着脸皮的嘴唇位置,就像小心翼翼为它涂上唇脂膏。
“千儿,只有你懂我,对不对,你知道的对不对,我是爱你的,我只爱你一个人,永远只爱你一个,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柔千儿的脸皮边缘缓缓蜷缩起来,在烛火的照耀下泛起诡异的油脂光芒,仿若从地面上长出了一张新的脸,血红的唇咧着,似哭似笑。
在这一瞬间,林随安眼前一白,看到了一段褪色的回忆。
身着男装的文郎站在苍白的阳光下,握着一柄扇子,咿咿呀呀唱着戏文。
【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千儿,这首曲子好听吗?】
【嗯。只要是文郎唱的,都好听。】
一只干枯的手伸向前,握着一个大红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对儿鸳鸯。
【文郎,这是我改良后的画春膏的秘方。待我死后,你就用它涂满我的身体,这样,我的身体便不会腐烂,你就能日日见到我了。我们永远不分离。】
【好,永远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