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母上上下下将林随安一番打量,“眉目清明,心有乾坤,是个好苗子,行,跟我走吧。”
林随安有些惊了,“现在吗?”
“择日不如撞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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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衙去四面庄,大约需要两炷香的功夫,这两炷香对于林随安来说简直是度秒如年,朱母是个闲不住的,一路上非要和林随安套近乎,尤其对方安和木棠定情过程尤为好奇,问的都是细节,林随安只能忍辱负重,融合古今中外的言情段子,一路胡诌八扯。
诸如二人第一次见面,木棠身披彩霞,目若朗星,风流倜傥,二人一见钟情,又比如木棠夜里偷偷翻窗来教方安认字读诗,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不是林随安词汇贫乏,着实是她心地纯良,编不下去了。
幸好,四面庄终于到了。
四面庄位于震泽坊,表面看起来是个不甚起眼的宅子,门脸大约和方氏医馆差不多规模,无牌无匾,门头长着细如发丝的野草,在雨水的浇灌下绿得发黑。
入了正门,便是常见的青州式回廊,底部悬空,以木桩托起,上覆瓦片,林随安合起伞,跟在朱母身后,回廊上时不时路过扎袖挽臂的女娘,皆是手捧托盘,行色匆匆,托盘上盖着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们见到朱母皆是停步施礼,口称“朱大娘子”,很是尊敬,对林随安则是有些好奇,但并无一人多嘴询问。
“朱氏的产业有些特别,所以招的大多都是女娘,”朱母步履如风,“你与她们年纪相当,定能聊的来。”
林随安频频点头,心中猜测到底是何种买卖,很快,绕过回廊入了一扇偏门,眼前豁然开朗,想不到这宅子内竟然别有洞天,藏了一处异常宽阔的庭堂,大约两个篮球场大,地基高耸,四面镂空,巨大的木柱林立其中,以竹帘分割为不同的工作区域,众多女娘在其中穿梭忙碌,年纪从从十几岁到四十以上不等,手脚麻利,语速飞快,四周一片叽叽喳喳,让林随安有种入了鸟林的错觉。
她这才看清,原来四面庄做的是布料买卖,南侧为纺线区,有二十多架纺车,西侧为织布区,有织布机十余台,北侧为裁布区,剪刀声声不绝于耳,东侧为绣花区,大约有三十多名绣娘,五六人围成一圈,一边低声聊着,一边飞快绣着花样。
朱母领着林随安依次穿过四个工作区,“方娘子可会纺线?”
林随安冷汗:“不会。”
“可会织布?”
“从未涉猎。”
“画图裁衣?”
“没学过……”
朱母诧异看了林随安一眼,“可会刺绣?”
再说“不会”恐怕就要被淘汰了,林随安只能硬着头皮道,“略懂。”
朱母笑了,“我瞧方小娘子长得秀气,女红定是不差。”提高声音,“诸位娘子们,来新人啦!”
绣娘们唰一下抬头,眼波流转望着林随安。
林随安抱拳,“我是方安,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娘子多多包涵。”
绣娘们顿时乐成一团:
“哇,这不是方氏医馆的方小娘子吗?”
“谁啊?”
“就是前两天在街上被追着打的木小郎君的心上人啊。”
“哦哦哦,原来是她。”
“瞧这小娘子,长得真精神。”
“木小郎君眼光不错啊。”
“快快快,一起坐。”
四五个绣娘一拥而上,拉扯着林随安坐在了她们中间,热情地往林随安手里塞了花绷子、棉布和针线,七嘴八舌道:
“我擅长牡丹。”
“我喜欢梅花。”
“我最爱绣碧竹。”
“我绣的百色菊最好看。”
“方小娘子擅长什么花样?快给我们展示展示啊。”
林随安僵硬捏着针,干笑,“绣个球——”
众娘子:“诶?”
林随安汗透衣背:完!球!了!
*
同一时间,站在贤德庄练武场上的花一棠蓬头垢面,头皮的汗和灰混在一起,头发脏得都打卷了。
花一棠死死瞪着旁侧的裘伯。
裘伯是个年过五旬的汉子,据说是小鱼表姨妈的堂兄弟的邻居的三奶奶家的二舅爷家的嫡亲侄儿,在贤德庄里高低算个管事,也是花一棠入贤德庄的介绍人。
此时,裘伯正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花一棠:“你说你小子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这么不抗造?这才跑了几圈,就累成这个德行,以后怎么能出贤德庄的任务?”
花一棠狂翻白眼,想骂两句“啖狗屎”,可此时此刻,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花一棠来的时候是辰时,裘伯说必须通过考验方能入庄,忽悠他劈了两百五十根柴,提了四大缸水,午饭还没吃饱,又说要考考他的体力,让他拖着个硕大的破木桩跑了一个时辰——这是考人的项目吗?是考驴的吧!
裘伯:“你说你小子中午吃了两大锅糙米饭,都吃哪去了?”
花一棠:什么两大锅,那锅还没有伊塔煮茶的茶釜大,充其量只能算个碗。
“唉,我就说这小子不行,非要送进来,这不是耽误我功夫嘛!”
花一棠咬了咬牙,“还有什么考验,尽管放马过来。”
裘伯眼睛一亮:“行啊,总算有点骨气,裘老八你来的正好,试试这小子。!”
一名路过的汉子跳上了练武场,此人身高九尺,肩厚如熊,脸皮黝黑,扛着根七扭八歪的狼牙棒,一笑,满口蛀牙,“裘伯,这小郎君长得细皮嫩肉的,万一不小心打死了可别怪我啊。”
裘伯:“那也是他的命,怪不得别人。”
“得嘞!”裘老八大叫一声,轰一声抡起狼牙棒,朝着花一棠的脸拍了过来。
花一棠目眦欲裂:完!蛋!了!
*
小剧场:
方刻、靳若、木夏,伊塔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