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上京里,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姜家这突如其来的‘嫡女’抢了姜千珍婚事这件事。
姜予这个身份,到哪都是尴尬的。
秋高气爽,雕楹缠藤,枫叶纷纷乱乱的流连于酒宴之间,长裙曳地,夫人们着华美的衣袍,自外寒暄入内,满眼堆笑。
“你家的三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姜阁老的孝期已过,难不成还要守着不成,不若好好挑挑他家适婚的儿郎,免得再大些,就难出嫁了不是。”
“说的倒是,那岳家五姑娘当年非要闹着嫁穷书生,说着等人官拜宰相,谁知等了两年,人被流放了,如今成了老姑娘,就是娶续弦的人家也要掂量掂量”
这些夫人嘴里一句一句的好似都是为姜家着想,实则句句都在扎张氏的心窝子,她笑得越来越勉强,最后借着事离的远远的。
贴身丫鬟在旁边说:“夫人,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如今正在书房跟老爷说话呢。”
张氏脸色很不好看,“姜予呢?”
“小小姐在吃酒,她倒不怎么声张,好像没什么人瞧见她。”
“倒是个会躲的。”张氏对这个女儿心情很复杂,“罢了,让她来见这些人也是折磨,便让她躲着好了,珍儿那边”
“王府的,大理寺卿家的几位姑娘都来了,她们跟姑娘好,必然不会让旁人欺负姑娘。”
张氏这才放心,他们家是清流世家,可就是再不树敌,也免不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平日里他们有多为珍儿跟小侯爷的亲事骄傲,如今就多丢脸面。
小丫鬟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几个平日里跟三姑娘玩的好的,正想着法的堵姜予呢。
正踟蹰间,有小厮从外面跑来,“夫人,小侯爷到了!”
姜予是会躲的,她知道这场筵席无疑是鸿门宴,便独自躲在后席处,将自己打扮得平平无奇,以避开祸事。
前头是几位贵女的谈话声。
“那人呢?去哪了?”
“那生辰礼她也好意思送出手,我见了都想笑。”
“别这样说,妹妹是从商户人家接回来的,自然眼光欠缺了些。”
筵席内的声音传的远,饶是姜予也不能完全避开,春觉听了就气,索性扯了块棉条将耳朵堵住了。
他们能送出的礼,已经是能出得起最好的了,到了这些人嘴里却成了不入流的物件,可他们也不想想,姑娘能有那个身家去置办什么礼物吗?
姜予则没多大反应,静静的喝着酒。
这种场合经历的多了,便也习惯了,左右骂人的话也就那么些花样,能骂出花来的,这些小姐公子哥比不过乡间村妇。
“喂,给我去寻两个桶来!”
春觉当即就扯了布条,骂道;“你呼唤谁呢?这是府里的小姐!”
那人道了声歉,转头嘀咕道:“哪有穿的像丫鬟一样的小姐。”
他声音不大,倒是被附近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就有不少人朝姜予看来四下打量,然后遮扇掩面不知道说些什么。
春觉又气又无可奈何,牙齿咬的铁紧。
“不气不气。”姜予熟练的开解她道;“若不是你家姑娘为了养活你典当首饰衣裳卖钱,哪能这么遭人看呢。”
“姑娘!”
姜予弯唇一笑,“昨儿那茯苓糕好吃吗?我今儿又把那芙蓉簪跟守门的小厮换了银子,待会筵席结束,带你出去吃樾楼的酒。”
“樾楼!!”
忽然,旁边一小娘子大叫一声,把两主仆震住了神,是一开始就在边上吭哧吭哧吃个不停的宾客,她长相圆润,胸前挂着金锁,剜上是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身着云雁细锦衣,一双滴溜溜的眸子激动的瞅着姜予,活像是见了什么宝贝。
“我竟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与我一样,为了吃喝不惜被打断腿的姑娘!”
“?”
春觉一脸的疑惑,姜予则是眨了眨眼,道:“我家并未有这样的规矩。”
“适才听你说,你是典当了首饰换的吃食,你莫非是这尚书府的哪门远亲?”
这话说的委婉,就差来一句你是不是来打秋风的。
姜予忍不住笑了一下,点头道:“算是吧。”
“你过得真可怜。”胖姑娘的声音低落下来,“我家几位来的表小姐都个顶个的有钱呢,我母亲从不亏待她们,没得日常花销还要她们自个掏钱,想来你家主母也不算是个厚道的。”
这话说的让姜予愣了一下,倒是春觉狠狠地点了头,显然极为同意。
胖姑娘装作老道的叹口气,“也是,毕竟不是亲生的嘛。”
这下反倒春觉沉默了。
姜予将手上的果子递过去,笑道:“各人有各福,我虽不得器重,但过得还算自由,我才来上京不久,若是天天闷在府里岂不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