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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药液没有上一瓶杀伤力那么惊人。尽管闻起来刺鼻, 那股辛辣味道散尽之后,它意外的没有留下太强烈的余味。尼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晕过去,他屏息等待片刻, 脑子仍旧和浸了冰水那样清醒。
尼莫的确听说过东部魔女。
当初他读遍了图书馆里所有的小说, 而那刚好又是各式猎奇爱情故事出场率极高的一个种族。比起类人动物, 她们更接近同一株母体延伸出的带毒花朵准确地说,是与人类外形相似的植物。
只可惜这个物种之永远不会出现关于真爱的浪漫故事, 只有无尽的悲剧东部魔女的觉醒来源于扭曲的精神, 而力量与寿命需要从亲身诞下的后代身上抽取。魔女们往往凭借其他种族的男性得到后代, 然后亲自将孩子培养为新的魔女。
尼莫还从未见过真正的东部魔女, 面前的老人除了符合传闻“擅长药剂”这一条, 其他与东部魔女的特征相距甚远。他忍不住又翻开厚重的书本, 扫了眼那张照片。
通常来讲, 为了获得更多后代, 东部魔女们拥有相对人类来说更为漫长的青春。女巫娜汀声称自己只有三十三岁,可她已经接近枯萎。
“您没有感到倦意”女巫坐在离厚绒毯最近的椅子上,艰难地喘息了数秒。她的那只橘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房间里瞬间冷清了几分。
她们从未失败, 毕竟幼小的心灵向来容易控制,摧毁和扭曲起来格外轻松。
因此东部魔女们从不会展露任何和“母爱”接近的感情,她们只是本能地制造着更多后代,抵抗上一代的抽取,竭尽全力活得更久, 变得更强。而当孩子们的力量开始显现时,伴随而来的必定是令人窒息的惊人美貌。她们成长起来,为了存活,开始重复这个残酷的轮回。
扎根自身血脉, 美丽而危险的寄生植物。
尼莫刚想把注意力挪回书本,异变突生。
那片温暖明媚的阳光徐徐扭动着庞大的虚影。尼莫努力眯起眼睛,那东西的轮廓变得愈发明显那不是真正存在在那里的东西,像是纠结成团的柔软树根,又像是畸形而膨大的血管。虚影根须的末端扎进老人瘦小的身躯,吸吮般环环蠕动。而女巫娜汀的身躯变得愈发干瘪,仿佛那东西直接吸走了她一部分内脏。那丝刚刚增添不久的活气再次消逝得一干二净,她甚至比之前还衰老了些许。
虚影散去,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冰冷了几分。而老人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叹息。
这次喝下的药水比起带有安眠效果的药剂,更接近一剂醒脑药。尼莫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酥麻钻进脑髓,但他的确没有感到困倦于是他老实地摇摇头。
“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娜汀笑笑,脸上刀刻般的皱纹聚集起来。“很好,如果您能维持这个状态,说不定能更早回到您的队伍。”
尼莫望向那张苍老的脸,他好奇极了,但不太想贸然问下去毕竟女巫没有继续聊的意思,她挪到客厅另一侧的摇椅上,在阳光开始小憩。藤编摇椅轻轻摇动,将那枯瘦的身躯整个盛起来,她干瘪的胸口甚至很难瞧出呼吸的起伏。
“我去买些食物。”奥利弗晃了晃瘪得可怜的钱袋,安用眼睛斜着他。
“你五分钟前没吃饱吗”女战士挑起眉毛,“补给的话,现在还早。”
“我去给尼莫买些食物。”奥利弗挪开视线,补完了刚刚的发言。“我们是去请求治疗的,总不能理直气壮地认为人家该午饭。”
可惜女巫挤满鲜花的房屋位于村庄边缘,村庄另一边的热闹传不到这里
人们往村子的一个方向聚去,如同发现糖块的蚂蚁。酒馆里一个人都不剩,一行人只能将饭钱和小费塞在盘子下面,露出一个角,并祈祷没人会折回来乱翻。
村庄这一边瞬间空荡了很多,而在场的四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没有人提出想凑这个热闹。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涌去围观地平线佣兵团。酒馆旁的点心店还在正常营业,胖胖的年店主正在一边打盹儿。
“那我们先去旅馆订上房间啦”安摆摆手,扯了扯表情复杂的骑士长。“反正这小地方撑死两间旅店,到时候你自己来找我们。”
他们的团长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点心店里充满黄油和烘焙面食特有的香气,让人心情不由地松快起来。奥利弗不太确定对方喜欢吃什么,只好多挑了几样,将不算小的纸袋塞得满满的。想了想女巫娜汀那张没有牙齿的嘴巴,他又额外要了两个布丁在跟哈欠连天的老板结完账后,他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提在另一只手里。
“哎哟。”杰西啧啧感叹道,“您听说过饿死的上级恶魔吗”
“没有,”奥利弗头也不回地向点心店走去,“但我听说过有人想要登记入队。”
金发青年瞬间闭上了嘴。
奥利弗连忙确认了下自己手里拿的东西。点心袋没有破损,布丁瓶也保持着完好。被搂在胸前的纸袋甚至遮住了黑章,他整个人只露着一身普通至极的装扮。安息之剑正好好地待在剑鞘里,也没胡乱发出什么不该出现的光。
于是他疑惑地望了回去,村民们的窃窃私语的动静更大了。
奥利弗停下脚步,再三检查自己的装束和行为是否存在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他甚至扭头去确认身后有没有贴着什么可疑的纸条,或者哪片布料尴尬地绷开可他一无所获。
事情是从这时起变得不太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