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她真的以为是戈德温洛佩兹提前来到。但她将目光转向青年身上式样简单的短衫时，娜汀意识到她的判断有点问题。

        敲门声突然响起。

        或许洛佩兹改了主意，她麻木地想道，全身的血液因为恐惧而变得格外冰冷。但没关系，她已经准备好了。

        尼莫就跟在奥利弗的身后，他看得很清楚。那位并不年老的老妇人眼闪过一瞬的亮光，随即便快速熄灭下去，就像她身边忽明忽暗的烛火。

        “我不希望你们与地平线为敌。”她轻声说道，“还是那句话，你们还太年轻了，不值得。”

        “拉蒙先生。”她说，没能成功从摇椅上站起。“您来做什么呢”

        “我们有个想法。娜汀小姐。”佩戴黑章的青年在摇椅前微微蹲下身，握住那双枯瘦的手。“我们或许能弄断您身上的根，去除您的力量。”

        “我不是第一个想要逃离这个种族诅咒的人。”娜汀摇摇头，“没人能看到那些根。”

        “我可以。”尼莫发现自己的声音意外的沉稳，“我想您已经察觉到了一点我的确是个大家伙，我看得到。”

        “如果您失去了力量根据法规，他们没必要再向您动手。”女战士抱着双臂，声音平缓。“严格来说，这不算是与地平线为敌。”

        “我们只是恰巧找到了一个办法，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奥利弗耐心地说道，“我不想骗您，成功率不到一半，但好歹是个办法我们决定伪造您的死亡，骗过那些根。”

        “我能问下原因吗”奥利弗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声音十分耐心。

        “我好不容易才准备好。”女巫艰难地说道。“我不想看到希望，我不想再怀抱什么本可以活的想法。谢谢你们的好心，考虑到可能造成的麻烦，就让我这样”

        娜汀沉默几秒，她上下打量了尼莫片刻。

        “我大概能猜到你们的想法。”女巫说道，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可是请回吧。”

        丽萨绕到她的背后，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脖颈。女老板将脸埋进“老人”瘦削的肩膀，大串大串的眼泪滑进女巫的领子。

        “你这个骗子。”她哑着嗓子说道，“你这个骗子，娜汀。你总是喜欢骗我。”

        “试一试好吗”一个同样颤抖的声音响起，“娜汀，求你了。”

        女巫娜汀猛地哆嗦了下。她颤颤巍巍地摸出眼镜，尝试了好几次才将它架上鼻梁。

        娜汀尝试了几次，终于抓住了自己挚友的手臂。“别这么说。”

        “我知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你”女老板提高了嗓音，“我相信我认识的那个你，明明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热爱活着  你真的想要离开吗你答应过我不会忘记我的你怎么能先走”

        女巫整个人抖得如同风的枯叶，她颤抖得太厉害，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一直是我的梦想。”丽萨轻声说道，“又好看又厉害，完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你看看我一场大病，一场战争，我随随便便就能死掉。可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你肯定有办法活下去的。”

        娜汀的声音里有了些更咽的意思。

        “我的确见过巨龙陨落，见过山脉倒悬，那些都是真的。”她终于开始哭泣，“可相信我，丽萨，你是其最特别的那个。对不起，我真的太害怕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泣不成声。“现在又有人伸出手了，你能不能再试着握住它”

        “我没有骗你。”女巫则抓紧那只手臂，“那些信都是真的，我真的见过那些而我见过那么多东西。”

        “嘘。”丽萨抹抹眼泪，亲了亲那略显枯黄的白发。“我在这里。失败了也没关系，就算”她哆嗦了一下，但声音无比坚定。“就算地平线来了，我也会看到最后的。你不需要一个人面对这些。”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我还能来看你吗

        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滑落。

        “我想活下去。”她说，哭腔越来越明显。那副沉稳彻底消失，一丝年轻的气息钻出那副老朽的皮囊。“我当然想活下去。可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面对这一切一旦失败了，我要怎么办啊”

        这一次还会有奇迹发生吗如果“最特别的人”在这里，她是不是还有机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许娜汀攥紧了那条温热的手臂，迷迷糊糊地思忖道，也许这次轮到她来提问了。

        “我可以尝试吗”

        那个“平凡”的女孩真的没有再离开过她。或许在信守承诺这方面，她远远不如丽萨。

        她的生命或许终结过一次。在很多年前，在她封闭自己，打定主意一个人切割沙鼠作乐的时候。她的世界从没有光的房间变成了充满阳光的院子，而她决定就此止步。然后一只手拉住了她，将她拉出了那个狭窄的院落。

        “当然。”

        “就算是现在”

        “就算是现在。”丽萨使劲揉着眼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仍然好看又厉害，做什么都能成，你忘了吗”

        “那么抱歉，我我还是想试试看。”娜汀转向奥利弗的方向，她还紧紧掐着丽萨的手臂，声音颤抖得厉害。“请帮帮我，拉蒙先生。”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