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话说得挺响亮的。”前任骑士长听上去非常不快,他再次拉开弓,这次的光箭样貌更接近于一根巨大的光矛。“我不可能接受这种提议。”
“因为恶魔是邪恶的吗”
“不,因为我不打算背弃我的信仰。请不要再拿这件事开玩笑了。”艾德里安的态度十分坚决,将弓拉得更满,随即松开了手。
“是啊,反正莱特先生看上去不需要那么多力量,他不会在乎这点损失。”杰西轻巧地躲过飞来的树木残骸,像被看不见的锁链拴在艾德里安身边似的,半点也没有超出法阵的保护范围。“他可以自愿赠给您一点血肉,然后不立契约。以您的情况肯定不会有多大的扭曲,顶多长出条尾巴什么的说不定意外合适呢。”
“您困了吗,狄伦先生”
“怎么”
“没有什么背弃。”艾德里安摇摇头,他伸直右臂,纯白的光盾罩住两人。
光球轰了下来。两人四周的土地瞬间化作漆黑粘稠的碎片,四处飞溅。而两人的立足之地完好无损,乍眼看去像是一个古怪而狭小的舞台。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它拖着受伤的骨足,再次潜入泥土。
它无疑是意识到了力量上的差距,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土的鼓包愈来愈远。
光矛直直贯穿了那团血肉。怪物全身发出古怪的咔哒声响,它长大嘴巴,漆黑的光球表面闪着闪电似的赤红弧光,眼看就要轰击下来。
杰西却停住了攻击。
“可您的信仰背弃了您。您瞧,如果我现在收走我的牺牲”身高与艾德里安相近的金发青年走近,出手迅捷,手指直接扣上骑士长暴露在外的后颈。作为施予者,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破坏那个血印。“您就会立刻变成一具枯骨,这多么不合理啊。”
“我不能擅自代表他人,但我个人的确不认同。”艾德里安声音很低。
“拉德教能让您当上审判骑士长,真的很宽容了。”
“因为我的确深爱谮尼。”艾德里安似乎不打算理会对方越凑越近的漂亮脸孔。
而杰西挑起眉毛,脸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撞上对方的鼻尖前任审判骑士长没有避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光盾的反衬下接近黑色,但这没有削弱其锥子似的目光。
“没有什么背弃。”艾德里安重复了一遍。他甚至露出了个淡淡的,带有嘲弄意味的微笑。“神没有回应的义务,自然也没有背弃的说法。”
“哎你们这些狂信徒不是最喜欢神爱世人那一套吗”
“还行”杰西的眉毛越挑越高。
“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魔法是某种形式上的奇迹,而它必然有它的源头。”他轻声说道,“我深爱这片光,但对于它来说,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如果理所应当地坚信它也爱我,我认为那实在是有些傲慢。”
“它只要存在就够了。”
“抱歉,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完全无法理解您的想法。”杰西这会儿离他极近,嘴唇翕动着,温热的呼吸喷上他的脸颊。
艾德里安终于退了半步,挣脱了对方的手指。他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洁白的光丝在他的掌心上方互相交缠,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
“它漂亮吗”他平静地问道。
“但关于傲慢那部分。”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喃喃道。“我认同您的观点。”
几公里之外。
“如果我没记错,”尼莫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至于太过困惑,“您说过后面还有别的屏障”
“好吧,我懂了。”杰西小声嘀咕道,“您不是狂信徒,您只是一位受虐狂。”
“我还是那句话,随您怎么想。”艾德里安再次迈开步子,在怪物轰击出的鸿沟之上踏空而行。“闹出的动静太大,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次杰西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那双蓝色的眸子随便扫过环绕两人四处飞舞的法阵,最后锁定在艾德里安的后背。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全被对方几句话堵在了肚子里,真是遗憾。杰西不满地叹了口气。
“总之小心些。”杜兰弗吉尔声音很低,“我们马上就要到嘘。”
他左手突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右手拿起画笔,在空气迅速甩出一串粗犷的痕迹。空气仿佛被那支笔着了色,随即笔迹化为淡淡的影子,将他们隔离在黑暗之。
尼莫默默放下手,暗自庆幸了几秒他一个紧张险些忘记法杖直接施法。
他们已经前行了很久,时间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然而这段路程除了沿途风景恶劣,其他方面都无比顺遂。整段路上尼莫也就踩到了四五只无法活动的多目黏菌,并收获了四五声委屈至极的“咕唧”。除此之外,他见过的活物只有弗吉尔和他肩膀上的棘尸鸟。
“奇怪,按理说附近应该有大型的守护恶魔。”弗吉尔挠挠头,“这不太正常。”
尼莫顿时感到手里的法杖滑溜了很多,他的手心准是在迅速冒汗。
这会儿他们离寂静教堂足够近了,近到能看清它大致样貌。对于一栋大型教堂来说,它的形状十分不规整,略带扭曲的建筑透出丝凄凉而诡谲的美。一辆漆黑的长马车正向教堂的方向前进,赶车人的脸整个被宽大的白布缠紧,但他或她显然不打算浪费精力处理马车后的笼子。五个不怎么壮实的身影正拥挤在一起,锁链摩擦的声音在沉寂的黑夜格外清晰。
是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尼莫倒是能看得清。笼子里面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顶多和他同龄。
“那是什么”尼莫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口水,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是给魔王的祭品。”弗吉尔的脸色难看至极,“该死,时间明明不对这下我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