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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温暖耀目。
弗吉尔收回手, 他没有戴面具,平素爽朗的笑容在此刻消失无踪。高大的男人低着头,冰冷地望向在地上挣扎的东西
那是他们刚进门时遇到的恶魔术士。他基本丧失了人类的外形, 更接近于一大团焦油。那异化如此严重, 以至于只保留了近似人类的头颅, 其他部位完全扭曲为漆黑黏稠的油状物。
此刻他正在垂死挣扎,凄厉的惨叫被束缚在消音法阵的狭小空间内, 泄漏不出半分。
“驱魔人”他嘶吼道, 湿润的身体正在融化, 渗出大量腥臭难闻的血水。“你怎么敢你怎么能用侵蚀符咒你这个肮脏的叛徒”
“你”倒在地上的恶魔术士说不下去了,他畸形的身体已经尽数化作脓血。仅剩的头颅如同热水浸泡的冰块, 口腔开始融化变形,于是他只能徒劳地睁大满是血丝的双眼。
很快那头颅也彻底消失,只留下石板上肮脏黏腻的血水。
弗吉尔慢吞吞地打开一个小瓶,将其的白色粉末洒到血水之上。伴随着刺耳的滋啦声, 恶魔术士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痕迹也消失了。他瞥了眼太阳的位置, 简单估算了下时间。正午刚过不久, 这趟打探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因为很好用。”弗吉尔的语调混了冷笑, “也很适合拷问。”
“你明明也是”
“是啊,但我和你这种专对小孩子下手的垃圾不一样,吹笛人修厄。就算是人类的猎人,也知道狩猎幼崽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房间央有一个小茶桌,两把椅子。尼莫沉默地拉开其一把,随即把全部体重都压在上面。他握紧椅子的扶手,盯住房间四周墙壁上的挂灯。由于位处地下,这个狭窄的房间并没有窗户。除了挂灯之外,屋顶有个凹进去的圆形结构,边缘投出柔和的暖光。
这里并不昏暗,可尼莫只觉得浓稠的黑影已经淹没了他的膝盖,冻住了他的小腿。
“巴格尔摩鲁。”沉默许久的尼莫终于开口,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既然你之前已经跑了,为什么还要查我的事只是因为不确定我的种族吗”
接下来再找几个小角色确认一下情报就好。弗吉尔再次戴上面具, 手抚上教堂粗糙的墙壁。
“科莱斯托罗, ”他喃喃低语, “再等我一会儿,好吗”
藏书室,第三个房间。
“因为气息。”它最终选择谨慎地说出事实,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恶趣味的考验。“你您的气息不像是没有经历过战斗。所以您之前在娜汀那边的说法”站不住脚。它在心里接道,没敢说出口。
“所以你认为我可能在说谎。”尼莫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好吧,我能理解你为什么逃走了。”
“可是我没有说谎。”他盯着茶桌上的一道木纹,艰难地补充道。
灰鹦鹉犹豫了。
如果放在之前,它绝对会毫不留情地说出自己的猜想。但现在尼莫莱特的状态真的不太对他的口气带着强烈的否定意向,绝对是察觉了什么接近答案的东西,而且他听上去并不喜欢那个答案。
巴格尔摩鲁努力地转动着脑子。
他拼命在那些献寻找例外和反例,试图推翻自己关于“魔王”的猜想。他的确挖掘出了更多细节,而那些细节无一例外地证明了那个荒谬猜想的合理性。
尼莫将手指插入自己的黑发,手肘撑着茶桌边沿。他从未真正期盼过奇迹,可他现在第一次如此需要它。
不是人类没问题,是前所未见的上级恶魔也可以。怎样的怪物都行。这样他的行为可以是混沌的,无目的的,甚至完全出于好奇。
尼莫扫遍深渊教会的藏书,他本以为那般庞大的信息量至少需要整理几日。没想到就像投入湖水的细碎石子,整整三个房间的藏书并没有给他的大脑带来多少负担。如果那些书的作者不是约好了一起胡说道的话,关于他的“种族”,答案只有两个。
要么是从未被记录过的,与所有已知自然法则相悖的人形游荡者。深渊之凡是有点实力的恶魔都有记录,只有深渊之底的游荡者还是个未知数。或许他只是自顾自封掉了记忆,好爬出深渊四处看看。这个可能性并非为零,但也奇迹一般渺茫如同希冀从无人抵达的海沟最深处发现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生物。
要么是世人称为“魔王”的生物。
假设“魔王”真的是在持续进化的“一只”生物,那么它的存在已达上万年。他现在还是“尼莫莱特”,可一旦真正隐藏在黑暗里的记忆一起涌上来,他还是“他自己”吗
他一直无法真正地敬畏死亡,随随便便就能放弃眼前的一切。如果那都是他潜意识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去,所有事情归根结底对他来说“无所谓”的话
尼莫张开双手,狠狠拍上自己的双颊,发出非常响亮的“啪”声。正在全神贯注察言观色的灰鹦鹉吓得一激灵,浑身的羽毛全炸了起来。
但如果如果是“魔王”。
巴格尔摩鲁的到来,奥利弗那不正常的强悍力量。他们真的是“意外”同行的吗如果所有相遇都是被事先安排好的呢
尼莫伸出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袍子布料,突然有点呼吸困难。他的身体尽职尽责地模仿着人类,血液一股脑撞进大脑,让他的头有些晕眩。
她不是独自一人前来的,两个打扮怪模怪样的骑士在小茶桌两侧无声地站定。他们身着漆黑的哑光盔甲,披风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规则的末端翻滚着细细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