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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 尼莫似乎吞了块冰。它的棱角划过他的食道,冰冷的温度引发一系列不可遏制的抽搐。尼莫有点反胃,可他稳住了, 强迫自己继续窥视。
不, 还是有差别。这只恶魔并不像当初的潘多拉忒尔那般痛苦地挣扎, 它一动不动,被法则拘束的截面露出干枯而腐烂的血肉。但因为法则不是物理意义上存在的事物, 腐臭气息只露出一点, 不算很浓。
除了极其微弱的多重心跳, 它和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尼莫能估出来, 这只恶魔全盛期的力量谈不上强,顶多比潘多拉忒尔强那么一点。而现在的它更是油尽灯枯它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它会在这骇人的疼痛存活几十年, 而后彻底死去。这只魇豹绝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它的意识并不在本体内。就像是
等一下。
如果换了他自己。尼莫下意识思考道, 既然清醒的时候要忍受这种折磨,如果他是那只魇豹,那么最佳选择只有一项如果无法速死,便把意识分离出这具肉体,然后靠外力让意识陷入沉眠。
他现在认得这东西。
这是一只临终的峭壁魇豹。它们生存在深渊的上层,狩猎区域十分狭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眠。比起现实,它们活在梦境的时间反而更长。种族实力属于上级恶魔里惨不忍睹的那一类可这些慵懒而避世的生物并不在意。峭壁魇豹的种族特性和潘多拉忒尔很像, 不喜纷争,深渊相对的和平主义者。
尼莫小心地探查着它的身体情况,眼前的现实加重了他胃部的冰冷感。它没救了,就算是现在的他也救不了它。它的器官已经枯萎, 大半死去。如果早个几百年还能救, 而现在它的死亡进程已经开始, 无法逆转。
“你说什么梦话呃,对不起。但您看到啦,这个房间的法阵十分坚固。它对我的攻击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你是完整的”
“不。”尼莫扬起手,面色凝重。“所有的不可能都有一个限度作为前提。”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空气虚画几道。这次不需要奥利弗的协助,空间十分干脆地裂开了,露出一道足够一个人通过的缝隙。缝隙那边是个简陋的房间,规整摆放的木架上面堆着各式杂物。
“巴格尔摩鲁,我们走。”尼莫喃喃地说。希望现实不是他所猜的那样,他略带苦涩地祈祷。
“啊”灰鹦鹉停住了啄食饼干的动作。“走”
“第一,我们得想办法把那些祭品放掉。”尼莫的声音有些不稳,“第二看来那个地下墓室,我真的很有必要去一趟。”
“进来吧。”他严肃地说道,指了指空罐子。“我来掩护至少我能把我们的气息都盖住。”
灰鹦鹉有那么几秒怒不可遏地望着他,然后又花了几秒放了气一般瘫下来,老老实实地挤进饼干罐。尼莫将饼干罐揽在怀,从空间裂缝钻了出去。
灰鹦鹉身上乱七糟的装饰咔嚓咔嚓地撞着罐壁,倒真的有点像一罐饼干。
“我先去偷件衣服。”尼莫语速很快,“幻术太浪费注意力,我还不太熟练你能不能自己用幻术遮住自己”
“如果遇到恶魔术士,我肯定会被看穿的”
尼莫在房间里四处打量,最终在柜子顶上发现一个铁皮做的桶状饼干罐。他踮起脚尖,用法杖将它勾了下来,然后将里面的饼干全部倒在茶桌上。
尼莫大致感知了下,弗吉尔已经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人跟上去为难。看来他的推测没错目前在深渊教会的眼里,弗吉尔只是“服侍上级恶魔的恶魔信徒”。而上级恶魔行动向来随心,无故失踪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信徒没有特别处理的必要。
时间还早,可以先去收集一下情报。等下一个日出时,他得向奥利弗请求一下支援至少仅凭他自己是做不到“毫不引人注目”并且“万无一失”地将人弄出去。他制造的空间缝隙太过强硬,只有魔力足够高的人才能活着通过,尼莫不认为那些人类祭品有这个资质。
尼莫搂着法杖和饼干罐的胳膊紧了紧。
裂缝那头是个存储杂物的小仓库,没有什么警备。教会的信徒长袍被叠成规整的正方,样式统一的面具扣成严丝合缝的一摞,全部整整齐齐码在靠墙的木架上。尼莫利索地脱下灰黑色外袍,飞快地换了件信徒长袍。仔细抚平长袍上不自然的皱褶后,他将头发再次绑成短马尾,随手取了面具戴在脸上。
再三确定了打扮上没有任何露馅的地方,作为伪装的收尾尼莫把法杖用换下来的法袍缠好,和饼干罐一起搂在怀里。
小仓库在地面之上,出门便能看到午后灿烂的阳光。
奥利弗曾经那样向艾德里安克洛斯承诺过。
我不会对你说谎,永远不会。尼莫朝着太阳的方向望了眼,可他的眼睛已经不会因为强光而感到半分刺痛。
希望你仍然会与我一同前进。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和奥利弗说两句话随便什么都行。
他想抱抱他,然后使劲抱怨一番。这次事件结束后,他或许得提高他们两人对战的频率而等自己拿到了相对确切的证据,绝对要第一个告诉奥利弗。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发现一切都是谎言,而他真的打算对无辜的人们下手,我会亲自杀了他哪怕是同归于尽而在那之前,我会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前进。
“为什么”杰西反问道,他看起来比艾德里安好不到哪里去,一头长长的金发乱糟糟的。“直接从大门进不就好了。”
骑士长用“你疯了吗”的眼神将对方从头到脚刺了一遍,然后无言地指了指那两排尸体,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修士服。
“可这一路上,您瞧,我们已经遇见过所有样式的守护恶魔了”杰西叫道,“我不想动啦”
尼莫长长地吐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向教堂的心区域走去。
而他的支援刚巧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