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草地上有两个人,外加一只白色的山羊。
那两个黑章在那里搞什么
“艾德。”杰西没管身后靠近的友军,“是时候啦,瞄准那个萝卜我是说,瞄准那个萝卜上的绳子,我给你看个有趣的演出。”
“怎么回事”负责指挥的将领皱起眉头。
“您您自己看。”斥候将附有监视法阵的单片眼镜递给将领。
敌军正在崩溃。
敌方骑士正驱马向这边冲,从天而降的胡萝卜让一匹马停住了。
从这一刻开始,整场战斗都变了味道。
加拉赫元帅的军队已经摆好阵型,准备等敌方骑士冲出树林,便立刻向前可半天过去,没有一个骑士冲出来。
两位骑士似乎摔断了骨头,随军的治疗师和护士匆忙赶上。结果两位跑得太急,不知道被什么绊飞了出去,脑袋刚好磕上石头,直接晕了个彻底。旁边的士兵赶忙去取治疗卷轴,结果发现卷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摔脱到附近的石坑而在那可怜人试图带着卷轴爬上来时,坑边的石块刚好松脱,士兵卷轴没取上来,自己倒是又摔昏在坑底。
而这仅仅是一处。
马匹受惊,摔断了不知道几条腿。骑兵相撞,被友军的武器戳伤。治疗似乎卷入了某种命运迷宫,总是在感到前出现乱七糟的事故。在最后的治疗师勉强赶到伤者最多的地方时,一根枯朽的大树突然倒下,直接砸傻了一串。
一切滑稽又诡异。
对面一个骑士因为马匹的反常被身后的队友撞了个正着那位置十分巧合,正好在两棵树之间。他身后的同伴无法转向,马匹直接撞在一起。
紧接着是一串连锁反应。
马腿戳进土坑,骑士被甩飞。盾兵不知道为什么滑倒在地,被重盾砸断肋骨。同出一辙的滑稽悲剧在重演,剩下寥寥无几的敌兵反而开始后撤,不愿意冲到“荒原狂犬”的军队前贸然送死。
“这是诅咒不,这是邪术。”加拉赫元帅的将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们的军队还没动手,对面就率先自我毁灭。他跟随加拉赫元帅不少年头,从未见过这么荒谬的战斗。
突发事件让对面的阵营开始混乱,在遇到真刀真枪的拼杀前,他们率先遇到了另一个强敌莫名其妙的厄运萦绕不去。
冲出树林的敌军足足少了三分之二。从他们的阵型可以看出,对面的骑士明显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惊疑不定。
而等待他们的却也不是正常的战场。
通常就算率先设下这种程度的绊子,也最多能使得对面一两个人受伤。没有哪个脑袋正常的人会采取这样碰运气的对敌方式如同将错综复杂的因果作为武器,将命运作为利刃一般。
所有因素的随机性强到可怕,这早已不是人类的计算范畴。
两位将领看着草坪央两位黑章的背影。
最后一个敌人的身影逃进树林时,夕阳刚好触到地平线。
“这这是人为的吗”副将咽了口唾沫,“不,这是人类能做到的程度吗”
没有任何引导法阵爆发的迹象,那应该是纯粹的物理陷阱。可是就算是凭借计算,靠连锁反应将它们触发,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没有突然刺出的钢刺,或者精密的机械机关。只看陷阱的材料,对方受到的干扰说实话不该太大。
“你看,几袋子破烂能解决的问题,我才不要用力量呢。没人死掉,你喜欢这样,不是吗艾德”
骑士长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用波澜不惊的表情掩盖住心底的惊涛骇浪这是他第一次彻底领教杰西狄伦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那是与尼莫莱特完全不同的恐怖。
这场闹剧的起因只是一箭而已,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奔向树林的最后一个盾兵被绊倒在地,他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排信号弹升上天空,在逐渐暗下的天色炸开一片金色的光屑。光屑像戏剧谢幕时落下的纸碎那样,一时间飞满夕阳染红的天穹。
艾德里安沉默地望向面前的金发青年。
“喜欢吗”杰西没有动,他不满地鼓起脸,像个没讨到糖果的恶劣男孩。
“嗯,我很高兴这不是我熟悉的战争。”骑士长转过身去,开始向加拉赫元帅的军队那边前进。
“那么今天呢你今天更喜欢我一点了吗”杰西依旧没有动。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半点都怕不起来。在飘荡的光屑,杰西张开双臂,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却纯粹至极的笑容。
“献给你的喜剧,我的星辰。”金发青年抬高音调,听起来很是愉快。“喜欢吗”
“我们回去吧。”骑士长做了几个深呼吸,又一次扫了眼厄运缠绕的树林,努力压下因为震惊而加快的心跳。
他自认是个无趣至极的人,甚至没有多少特殊的“性格”可言。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这世上有的是比自己更为优秀有趣的人。之前他还能凭借力量立于地表之巅,可如今他连那份力量也失去了。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为赎罪和承诺游荡的幽魂,艾德里安对这样的命运并无怨言。却有人硬要把他往血肉里塞,提醒他,他还作为一个“人类”活着。
那是个蛮不讲理、自我至极、固执、幼稚却又强大到恐怖的人。
艾德里安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
杰西狄伦站在原地,长长的金发被风微微吹起。夕阳正停留在他身后,那张没有瑕疵的脸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不真实。他脸上满是笑意狡黠又满足,还带着一点点期待。
艾德里安无法理解对方的执着。
“不。”于是骑士长一如既往地回答道。
“噢。”杰西看起来并不气馁。
“那你笑一笑吧,不然作为一个喜剧剧本作家,我会很受伤的。”金发青年随意地说道。
骑士长本以为对方是怀着猎奇的心态接近自己,那么那一晚后,达成目的的杰西狄伦本该开始丧失兴趣可对方的兴趣明显越来越大。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如果狄伦想要的是一段发自真心的感情,艾德里安坚信对方会失败。
他没有一颗会因为恋情和爱意热烈跳动的心脏,又怎么可能把它给出去呢
杰西一手拽着山羊的缰绳,一手勾上艾德里安的脖子。他们踏过没有鲜血的草地,用剩的小铁珠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是遗落在草丛间的珍珠。
对方的体温贴过来,陌生而真实。
艾德里安下意识僵了僵身子,偏过头,看向对方嘴角无忧无虑的笑容。他的心脏突然一阵发酸,那不是挫败,而是某种更接近空虚和茫然的疼痛。陌生的情绪攫住了他,它缠绕上他的舌头,让他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
“但我不讨厌你,狄伦。”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