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先生猛地一个激灵,连忙俯身请罪,“是属下逾越了,请殿下恕罪。”
须臾,楚君羡幽幽开口,“孤记得,你在家中是庶出?”
窦先生惊疑不定地答:“是。”
楚君羡:“你老家还有嫡母,百善孝为先,你如今有出息了,就该接她到京中荣养,怎能只接你生母过来?”
“……”
窦先生心里一瞬间涌起浓浓的愤怒。
他那嫡母歹毒如蛇蝎,自幼虐待他,对他母亲也是非打即骂……
忽然,窦先生头皮发麻,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和嫡母还有母子的名义在,在世人眼里,子不言母过,再错,他也必须奉养嫡母,这是孝道。
可他都恨不得弄死她,怎么可能接她来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那太子妃呢?
一个隔房的叔父磋磨了她十年,霸占她的嫁妆,她又怎么能不恨不怒不报复?
伤不痛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所以才能事不关己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其指指点点。
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窦先生掀袍跪地,“属下一叶障目,妄议太子妃,请殿下处置。”
楚君羡漫不经心地再次撒下鱼料,鲤鱼游动摆尾的水声在这死寂的亭子里格外明显,让窦先生额头上的冷汗滑了下来。
他太托大了。
就算太子殿下再倚重他,然而,君臣有别。
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妻,是先帝钦定并册封的储君正妻,怎是他们这些臣下可以随意指摘的?
窦先生是个聪明人,可太清楚臣子一旦飘了,会有什么下场。
好在殿下应该还信任着他,否则现在就不只是敲打他了。
楚君羡拿着帕子,优雅地擦拭着手,不轻不重地说:“孤不想再看到京城还有永安侯府。”
窦先生心头猛地一松,忙领命,“属下明白,殿下放心。”
“嗯,下去做事吧。”
“属下告退。”
窦先生离开后,林禾走入亭子,俯身行礼,例行禀报宫中暗桩递来的消息,着重提了一句。
“梅嫔和三公主跪在养心殿为永安侯夫人请罪。”
梅嫔也算有点小聪明,知道这次她亲姐姐永安侯夫人得栽了,为了不牵连自己,就提前去请罪,以证明她跟永安侯府贪墨太子妃的嫁妆完全无关。
可真的无关吗?
梅嫔这些年能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还被封妃,还不是因为有个永安侯夫人的姐姐,梅氏又不停地送钱进宫,帮她在宫里站稳脚跟。
现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是姐妹呢?
只能说,她们也真不愧是一家子。
楚君羡眉都没挑一下,显然就没有把梅嫔放在眼里过。
林禾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太子殿下,试探地拿出两个精美的鸳鸯荷包。
“殿下,这是春意着人送来的,她身体不好,怕过病气给太子妃,就一直不敢来给太子妃请安,她心中实在是惶恐不安,便日日为您和太子妃做些小绣品,祈求您和太子妃恩爱两不疑,白头到老。”
恩爱两不疑?白头到老?
原本神色无波的楚君羡指尖微微一顿,眸色深沉无底,脑海中一时全是那少女的一颦一笑,连气他的时候也是那般生动。
只是……
太子殿下没开口,林禾也不敢再出声,只忐忑地呈着荷包。
楚君羡看都没看那两个荷包一眼,淡声道:“她有心了。”
见殿下问都没问春意一句,林禾的心沉了沉。
与夏情、秋思他们不同,他和春意是先帝还在时,殿下与先皇后去寺庙祈福时救下的两个乞儿。
后来,大周变天了,殿下虽还是储君,在宫里的日子却堪称水深火热。
那时候,东宫的旧人死的死,叛逃的叛逃,最后,殿下身边只剩下他和春意。
在林禾看来,他们是扶持着殿下走过最痛苦煎熬时光的亲信,
春意的身体会败坏到那般地步,就是为了跟轻慢太子殿下的宫人理论,被人打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