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他倒并不冷,还有种回到妈妈温暖怀抱的错觉。
早起,室友发现周寄疆躺在下铺,被柳寒鸦抱着腰缩在一个被窝里,床头躺着个保温杯。
后来周寄疆就莫名其妙跟柳寒鸦熟悉了,独来独往两个人经常一起吃饭走路洗漱,可能也是柳寒鸦比周寄疆小几个月缘故,周寄疆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照顾,还把他那稀巴烂倒数成绩提拔到让老师夸奖未来可期。
在那个人身上没得到的亲情,最后在柳寒鸦身上得到了。
高三柳寒鸦被他亲生爸爸找回去,成为了有爹有家的富二代孩子,改名为“柳新绿”。
很多优秀的人一反常态凑上去找他打篮球,柳寒鸦……不,柳新绿人缘好了,性格也阳光活泼起来,但还是会挤出时间来跟周寄疆去图书馆看书。
周寄疆很珍惜这段友情,不过,柳新绿决定跟着他报医科大志愿时,他摇头反对了。
柳新绿父亲想让他学金融继承家业,也决定砸钱让他去国内最好a大,周寄疆不想毁了他前程。
柳新绿明白,答应了,跟周寄疆分离两地,但联系一直断断续续,没停。
“……”
时隔几年,周寄疆看着眼前脱胎换骨,满身名牌,俊朗如明星的青年,还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柳新绿倒是一点儿生疏也无,凑近,看着周寄疆浅色眼眸,笑嘻嘻问:“毕业季跟你女朋友分手了?刚刚来电话这么难过?”
“我没女朋友。”
柳新绿早有所料,拉着他手臂絮絮叨叨些最近的事儿,最后问他准备去哪个城市当医生,柳新绿也准备在他附近挑个工作。
周寄疆显得心不在焉,时常盯着手机发呆,忽而道:“我决定出国了。”
柳新绿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他摇晃着周寄疆的手停了,勉强挂起笑容来:“因为那个人?”
周寄疆愣了个神,没想到柳新绿一直知道。
他以为柳新绿会骂他训他恋爱脑:“他害你那么惨了,你就这样一声不吭选择逃避离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龟?”
可柳新绿那样开朗阳光又骄傲的太阳,低下了头颅,就好像许多年前那个小心翼翼把薄毯子上补丁遮于掌下的那个阴郁少年一样,渐渐红了眼眶。
“我理解换一个人喜欢比登天还难,但你能不能试着,回头看看?”
……
黄昏将至,院子里。
周寄疆在那把藤椅上眯着眼睡了会儿,没多久就睡眼朦胧被叫起来,去客厅里。
天边一抹晚霞,温馨似在街角中铺陈开来,前面高大男人换了身家居服,没平常那股张扬,走着,看着周寄疆出神,笑着念了句:“雨后初霁。”
“这地方不错,要不要考虑在这里养老?”柳新绿又开起玩笑来。
周寄疆似乎能看清眼前俊朗男人那玩世不恭眸底,殷切地希望。
他抿唇:“新绿……”
“知道,你上次毕业典礼说过,把我当弟弟。”柳新绿佯装摸耳朵不耐烦,“行了,我不想再被第二次侮辱了。”
柳新绿把他安排坐下,又熟练拿了薄毯盖他膝盖上。
薄毯高档牌子,看着就精致漂亮,柳新绿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买了好几十条堆在别墅各处,瞧着机会就往他膝盖上盖。
盖完,柳新绿又朝他眨了下眼睛说:“今天七夕呢,好好吃我的饭,别坏我心情。”
“麻烦你了。”周寄疆被按着肩膀坐下,他看向厨房,觉得吃白饭也不好,又忍着膝盖发寒准备端菜。
柳新绿长臂一伸把他轻轻按回去,认真地道:“喜欢你是我的事。何况以前你照顾我,现在我回报,我没觉得吃亏。”
片刻后,餐桌上2份肉酱意面、披萨1份、水果沙拉1盘,以及红酒蜡烛,活脱脱烛光晚餐。
柳新绿摸摸鼻子:“其实我还以为你失忆了忘记我,准备当个真小人,把你捞回来,骗你当我男朋友呢。”
周寄疆:“……”
“我也只是想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柳新绿连忙摇头,果断拉踩,“倒没想到那个谢庭寒才真诡诈刁钻,狼子野心啊,官宣记者会都差点开了。”
提到这个人,周寄疆身体有明显僵硬,他抓着红酒杯,低头抿了口。
柳新绿愣了愣,问:“你真把谢庭寒忘了?或者你真的跟谢庭寒认识?”
那些年周寄疆从未与柳新绿说过以前,柳新绿高中时给遍体鳞伤的他上药也经常咬着牙追问他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事,可周寄疆闭口不言。
也因此柳新绿也从来没想过周寄疆会跟谢庭寒这个顶流歌手有什么联系,却没想到周寄疆车祸失忆,那家伙就猫着腰来挖墙脚了。
“你对他什么感觉?”柳新绿紧紧盯着对面俊秀的男人,想要一个准话。
“我不知道。”周寄疆摇摇头,皱紧了眉,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眼里朦胧,罕见坦诚表露了自己的态度,“我只是觉得害怕。”
一个失忆者的害怕,是潜意识,是他的身体牢牢记住了那种摧毁那种□□。
所以他害怕看见谢庭寒溢满柔情的脸,看见他的人,听见他缱绻呢喃的情话,听见他的声音。
柳新绿脸皮一松,察觉他反常情绪,连忙大步走过去握住他手安抚,他渐渐和缓。
可命运总是要与人作对。
“周周——”
他在酒意里又恍惚听见那暴怒的低沉声音。
门边,谢庭寒顶着逐渐加深的暮色赶来,黑发汗湿贴在额前,凌乱狼狈,俊美的脸也变得愈发冷漠了。
他的眸光掠过烛光晚餐,掠过两人相交手指,最后定格在周寄疆微醺的脸。
他以为周周只是不想那么快官宣恋情,他赶来想说这件事可以妥协可以缓缓,却没想到周寄疆逃开他,正跟别的男人吃烛光晚餐。
角色互换,身临其境,谢庭寒几乎控制不住心头那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以及懊悔。
他终于明白许多年前,那个顶着暴雨倾盆而赶到他生日宴的狼狈少年为什么会带着那样失望而疲倦了的伤心望着他,望着他与别人耳语温情,选择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顶流歌手私闯民宅,不怕身败名裂吗!”柳新绿把周寄疆遮于身后,皱眉呵斥。
谢庭寒这才正眼望向那个从未谋面的恶心男人柳新绿,眼里似有烈火熊熊,压抑着:“把我男朋友还给我。”
“男朋友?”柳新绿并不惧怕谢庭寒,他身后有豪门顶着,只讽刺一笑,“这些年是我陪在小周身边,替他排忧解难。他遍体鳞伤,我替他涂药;他膝盖旧病复发,我替他盖毯子。你呢?这些年你出现过哪怕一次吗?”
话语如沾了□□的刀刃,划过耳膜,刺入神经。
谢庭寒手掌包着纱布鲜血淋淋,几乎握不紧那根红绳,他退后两步,头痛欲裂想避开那道声音,可那声音仍然带着嘲弄追问:“另外,你做了什么,让他这样害怕?”
是啊,他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