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决战。
封城,严阵以待。
我没想到,奚玦真得这么快就亲自领兵北上了。
我这样仓皇地赶到城门下,也没个结果,只能打道回府。马车在晋昌坊内的窄道里打转,浑似在牢笼里一般没个出路。
我忽然心里慌极了。
“银屏!银屏!”
“殿下,奴在。”银屏忙应声,用轻柔极了的声音抚慰着我。
“你恨我吗?”
“殿下在说什么?”银屏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困惑和忧虑。
“我说你恨我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地伺候,可我却连你母家的姓氏都不曾问过。银屏照佳人,我不过就为六哥的一句戏语,就浑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应该恨我。”
听我说完,银屏倒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回话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能得陛下戏言、殿下赐名,那是多大的福气,旁人羡慕都羡慕不得呢。”
“你真得不恨我?”
“奴的一切,锦衣玉食、顺遂安宁,都是殿下给的,奴怎么会恨殿下呢?”
“锦衣玉食、顺遂安宁……”我不禁喃喃,“那若是我带来的,尽是屈辱离乱,甚至身死形灭呢,你是该恨我的。”
“殿下说什么?”银屏似乎更加糊涂了。
“没什么。”我放下车帘,不再去看坊内夹道上那片逼仄的、狭窄的天空。
·
奚大都督建康初定,就倾兵北上,一时间朝中都有些惊诧哗然。
他们都道是建康的这个便宜捡的,让奚玦失了神志,竟敢万里奔袭,以水土生疏的渝雍兵攻打经营多年的江北卢泫……
无异于自取灭亡。
那些言官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可背地里都忍不住讥笑:果然是武夫短视,其兴虽轰轰,其败必也烈烈。
可谁都没想到,奚玦就率领着这群水土生疏的渝雍兵马,竟如风卷残云般来势汹汹,不过三日,便拿下了山阳,又七日,过了淮水,再然后,就是下邳、彭城……
捷报频传。
可六哥的眉头却再难舒展。
我在乾仪殿外间,见到了预备去宣旨的徐大监,他说寿春来了消息,十几个有功的将领联署,为奚玦请封王爵、加九赐。
功劳至此,他自然要更进一步了。
我和徐大监面面相觑,唯有默然。
谁都没有想到,暗暗在江北经营多年、攒了那么些家底的卢泫,竟是这样不堪一击。这场虎狼之争,竟这么快就面临落幕了。
一同落幕的,该是我大宋的六世基业。
拔掉了卢泫,大宋的朝堂,该是他奚玦的了。他再也不需有忌惮了,他也不再需要一个傀儡来粉饰他的野心,以祈求换取暗自壮大的时间了。
我不知道他心中的恨宣泄了多少,不过,这一局,他赢了。
天下。
卢泫追求了半辈子,甚至不惜犯下弑君的罪过都没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对他奚大都督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
六哥将自己关在宗庙,一整个日夜都没有出来。
我头一次见沈妃发脾气,她抓起案上的砚台砸我,指着我怨恨地念着她所知道的所有的恶言。
她骂我妖姬祸水,骂我不知廉耻、竟同豺狼贼子鸾帐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