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谁?”我紧箍着双臂,怯怯瞥过他一眼便慌张埋头,不敢再言语。
他当即愣在原地,眉头紧锁着没再有下一步动作。
听见久久没了动静,我才迟疑抬起头,不料他却默然起身出了房门,只闻一声细微的叹息,徒然的飘荡在屋子里,沉沉回荡在耳边。
望着他急走的背影,我竟好似似曾相识一般,心头忽紧,像是尖刀子狠狠插进心脏又拔了出来,心尖尖也不由跟着震颤了一下,扯得生疼。
我瞥了两眼身上的衣服,细细打量环境,屋里的一切都陌生不已。慢吞吞摸下床,又在屋里晃荡了两圈,仍旧没有找到一样熟悉的物件。迷惘地来到一面铜镜前坐下,镜子里泛黄不清的映着一张苍白羸弱的脸,大约十五六岁模样,左额上一块红色桃花胎记极其的显眼。再细看,那模子倒也生得娇俏可爱,却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我努力回想,试图记起点什么来,却忽头疼欲裂,只得作罢。
阳光洒进屋子,仿佛是久违了的温暖。探头望向屋外风光正好的院子,院里青石小道,路旁立着精雕石灯,院子四角种着些细碎花草,墙角一隅还并排立着的一排正飘着枯叶的风竹。顾不得穿鞋便赤足踱步出去,仿佛不知冷暖一样,一路顺着小路摸出了院子,七弯八拐便来到一处回廊。
边走边瞧着,我不由感叹此地实在是大!弯弯折折,竟绕得我有些头晕眼花。正迷迷糊糊走着,却不料一个转弯竟结结实实撞上了一面墙,真真切切的触觉真是永生难忘!那一刻我唯一的感慨便是:这他爹的实乃一堵厚实的好墙!
我两眼金花晕头转向,脚下跳起了芭蕾,身子飘摇不定在空中狠狠晃悠了两下子,终是重心不稳一头朝后栽了下去。那一瞬心如悬针,手慌脚乱一通乱抓。身上非但许久没有传来预期的疼痛感,反倒忽被一道反向的力量生生扯了回去,一道粗重的热息迎面扑来。
“雪婴,你怎么跑出累嗯?”
我呼吸骤然急促,心下却纳闷甚矣。
这里的东西可真是古怪得很,竟连面墙也会说话?
猛然抬头,却被迫迅速戳下头。
我疼得是嘶声大喊,捂着脑门便欲破口大骂。愤然扬手欲朝那面墙狠狠锤去,而抬眼一看却是惊吓得险些没能收回手来。
是他!
瞄了眼自己正扬起的手,悻悻收了回来。
细细打量,眼前之人一身玄色衣袍长身而立,云纹暗织,薄唇紧抿着,眼底渐泛起点点湿意,好巧不巧,便正是我先前醒来时见到的那名男子。
见他闭口不言强忍泪意,料及方才应是被我磕着下巴,恰巧闪了舌头才骤然没了声儿。思及此,我心里骤然平衡不少。提在喉间的一口气方想放出去,一低头却瞥见自己正紧紧贴在他怀里,不仅一手紧攥着他的衣服不肯罢休,一手竟还搭在他结实的胸脯上,无意收手一握,就好似握着······握着只烧鸡?不耐手心一阵灼热,便随即似被电打了般弹开。而他宽厚的手掌正紧紧环在我的腰上,隔着薄薄一层衣料都可以清楚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又使我耳根子轰然一下灼烧起来。我连忙撒手挣脱,慌然直跳到离他两尺开外处站定,再不敢直眼瞧他。
眼珠子在眶里乱打着转儿,东瞥西瞅的,这才看见他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人,一身白衣缥缈,与他显然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人乌发轻拢,一根白色发带束了张扬发丝披在身后,额侧两缕青丝轻垂,倒是颇飘逸。然而却不见他那般精致绝伦的五官,看着更像是一幅水墨画,让烟水缭绕着,瞧不真切。唯独一双眼眸,是我从不曾想过的,这世间竟会有一个人的眼眸在那一刻,像是具有魔力一般,似乎是一汪深潭,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都吸了进去。然而便在那一刻,却让我遇上了,遇上了那人。纵使,从不曾记得。
许是见我盯着他一直瞧个不停,他便也冲我礼貌的笑了笑。
那时我莫名的想,如此一个连长相也叫人想不真切的人,到底怎么才能让人记住他的样子呢?然而他脸上的那抹淡雅的笑容,却似乎有种特别的温暖之感,令人如沐春风,流连深思,忍不住上前搭讪。
“你,是谁啊?”我不记得自己认识他,自从醒来后好似忘记了许多事。可如果有得选择,我想我宁愿永远也不要记起来。
他大约是被我的话打击到了,脸上的笑容顷刻僵住,“你当真不记得了?”深不见底的潭水中惊起一层微浅波澜,怜惜与恼恨丝毫不掩流泻出,然却并不见搅动了深潭之深处的根本。
经受不住他那哀切的目光,想来他心头此刻必定很是伤悲,竟不由得妄动恻隐之心,“我叫雪婴,对么?”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反指他问道:“那,你是谁?”又挨个点名,“他,又是谁?”
他二人随即对视一眼,颇是默契,双双俱狐疑看向我,默不作声。
这一黑一白的二人……心间不由一梗,就好像三九天进了冰窟里,里里外外凉个透,禁不住浑身哆嗦。
这、这……这当真不是白日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