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啥?”我暴跳如雷,忙不迭徒手堵住伤口。手下的大灰鸟受此一遭,“嗯——嗯”的凄惨直叫唤,扑腾着翅膀上下蹿好一阵才消停。
姽婳不慌不急,指尖蘸了箭头上的鲜血,指腹轻捻,悠悠道:“在我手下的东西本应是死物了,自然这只鸟也留不得!”
我正恍神,便见她手握尖锐的箭羽,恶狠狠地直朝角落里的大灰鸟刺去。
“你这疯女人!你干什么!”我上前一把扯住她衣裳,一手又赶紧死扣住她手腕,去抢她手中的箭。通常女人在这时候打架从来不讲规矩,我二人气力相当,于是架胳膊、扯头发,你甩我打,霎时便扭作了一团。
我的一只胳膊被她钳住了去,另一只手正要去夺她手中的箭时,她突然唇角上扬,冲我诡异一笑,转眼手中的箭已不知不觉塞到了我手中。而就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我拿箭的手脩忽又被一股力量顺势一带,笔直朝她手臂划去。刹那间,她手臂上皮开肉绽,霎时豁开条口子来,鲜血淋漓,“扑哧扑哧”不停地滚出道道血路。她凄厉地尖叫了一声,登时朝后跌去,原本钳我的手也松开,却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我险险站稳,脑子发蒙,愣愣盯着地上惊恐捂住伤口的姽婳,她雪白美丽的脸蛋因为疼痛扭成一团,痛苦地蹙着眉。
没想到她身手这么好!我险些被她撂倒。这得平时跟人掐了多少架才练得出这般得心应手?
就在我险险夺回箭正暗自松了口气时,一旁的丫鬟和男仆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住,小丫鬟半晌才醒过神来,惶急地朝姽婳扑上去:“主子,主子你怎么样了啊主子?”
我手上紧握着正在滴血的箭不明所以,攥着箭欲上前问她伤势如何,却在我开口先一步,一袭玄色身影骤然冲进门来。
穆苏的忽然出现着实叫我意外,也打断了我原本要讲的话。只见他顿了顿脚,旋即跑到姽婳跟前,挡在她身前冲我粗声吼道:“拿着箭做什么?”语气冷冽得叫人忍不住寒颤。
我听声一个哆嗦,怔然呆立,蒙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犹如一刹那堕入梦魇之中。
他转身看向地上受伤的姽婳,蹲身小心扶她起来,又温柔问道:“怎么样?”
姽婳摇摇头,眼睛余光怯怯朝我瞥了眼,呡口不言。
我直觉这个时候自己该说点什么,可还未开口,穆苏一记没有温度的眼风又扫了过来,诧然将我上下打量。
我没来及反应过来该说什么,早已目瞪口呆到忘了说什么。“你听我说,不是······”
我方要上前,地上的姽婳不着痕迹地朝穆苏怀里瑟缩了下,抬起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方滚出颗颗晶莹泪珠,楚楚可怜地又一头栽进穆苏怀里,未语先泣。
“我······”我恍然如大梦醒来,连忙扔掉手中的箭,惊魂不定不敢再对上穆苏的视线,指尖渐渐泛凉。
“怎么样,让我看看伤得深不深?”穆苏低头看向怀里的姽婳,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势,低沉的声音字字敲打在我心上。
姽婳仓皇掩住伤口,紧咬着下唇神色慌张的看向穆苏,娇柔的声音止不住颤抖。“没、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嘶,疼······”
穆苏冷眼皱眉,冰冷的目光扫向身侧的丫鬟,冷冽道:“怎么回事?”语气中满满的疑惑和强忍的怒意。
小丫鬟诚惶诚恐,不敢正视此刻的穆苏,于是埋头颤声道:“适、适才、适才主子兴起让临安猎下一只鸿雁,孰料那只鸿雁被姑娘带了回来,主子前来讨要,姑娘不肯,说是要疗好伤了拿去放生,主子念姑娘心善便没多计较,就说要把公子所赐之箭带回去,结果、结果姑娘不许,气急败坏便骂我家主子,发疯似的上来跟主子打了起来,我们拦不住,姑娘、姑娘就出手伤了主子······”
“我没有!”我毅然对上穆苏冰冷的眼神,竟无从解释。适才分明是姽婳发疯要杀了大灰鸟,为何转眼小丫鬟就避重就轻,颠倒事实说我气急败坏去夺箭伤人?分明箭就在姽婳手中,为什么突然转到了我手中?为什么穆苏又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
一瞬间,我彻然大悟。
我看向穆苏,一遍遍想自己该怎样组织语言,怎样跟他解释清楚。
可是穆苏紧抱着怀里的姽婳,丝毫没有要听我解释的意思。我怒气中烧,听见姽婳接下来的话更气到不行。
而这时姽婳竟凄楚地望着穆苏,七分委屈三分自责地低头道:“是妾的错,妾视公子所赠之物若珍宝,不敢遗失,况,妾想箭乃凶器,又担心雪婴姑娘再······却没顾念着那箭被拔了后,可能会使那只鸿雁流血而亡,才、才惹怒了雪婴姑娘。”说罢又楚楚可怜地深深望了一眼穆苏,颇似忌惮地盯着我,如临洪水猛兽一般。
我恨惨了姽婳,心中一股血气上涌,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揪起她当面对质,拆穿她的谎言,然而箭却在我手里紧紧握着,又尚且沾着她的血,我又如何解释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姽婳瞥了一眼地上的箭,唇角不自觉翘起了弧度,洋溢出得意之色。
“穆苏,不是她讲的这样!你听我解释,我若真要伤她也不会在这里啊······”
穆苏沉默不语,打横抱起地上的姽婳起身,沉声吩咐一旁男仆:“快去找医师来。”吩咐完一切,他大步行至门前,回头狐疑地望了我一眼,终是只字不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怅然若失委顿蹲地,呆若木鸡地看着满手鲜血,尚未从惊慌之中缓过来,只觉得一阵反胃。
穆苏前脚刚走,妙陶便领了医师赶回来,进门见我独自一人傻愣愣蹲在地上,又瞧见地上那支沾着鲜血的箭,不知原委的匆匆扑到我跟前。
“主人,这,发生什么事了主人?你哪里伤着了,快让妙陶看看,康景小医师,康景小医师,你快来啊!”妙陶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急忙嘶声叫喊,将医师抓到我跟前。
我失魂落魄地望着她,只觉得胸腔里闷得紧,反手抓住她低声嗫嚅道:“真的不是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主人,妙陶信你,妙陶信你主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妙陶好不好?”不明情况的妙陶哭着拍我的背,抚顺我乱糟糟的头发。
我抬抬眼看她,仍是怅惘得不能振作。
“没关系,等主人想告诉妙陶时,咱们再说。”妙陶紧紧握着我的手,抹了把脸上的泪,道:“对了主人,你看我把医师请来了。妙陶听说悬壶堂的宋医师医术高明又宅心仁厚,不过宋医师今日凑巧脱不开身,这位是在宋医师门下学医的弟子康景,想来也是厉害的,妙陶便请来了府上。”说着便要扶我起来。
“不知那位受伤的大人是否便是?”那医师躬身询问道,声音听着倒是年轻得很。
“小医师屋里请,妙陶这便领医师去瞧。”
“主人。”
妙陶扶起我。
“雪婴姑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