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又白对上怼怼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眼神, 在狍子舅舅“嗷嗷嗷”的叫声中,恍惚间,醍醐灌顶, 一瞬间就清醒了。
原来, 怼怼对他,和狍子“舅妈”对狍子舅舅的意图, 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怼怼对他的那些过分的亲昵,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狍子舅舅一直防着怼怼和他接近了了。
怼怼和狍子“舅妈”的行为, 在狍子舅舅眼中, 都是不可以的,都是无法接受的。
不过,此刻的薛又白, 内心更多的是茫然。
怼怼对他有意图?
他是一只公狍子,还是一只小幼崽, 怼怼真的会对他有意图?是不是狍子舅舅和他一起误会怼怼了?
可是,薛又白回头, 对上怼怼炙热的视线, 隐约觉得, 似乎并不是他和狍子舅舅猜错了。怼怼似乎对他格外地执着,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那时, 他还是一只出生不满一个月的小幼崽。
薛又白看向怼怼的神情,莫名地带了一点不自然,他慌乱地避开了怼怼的眼神。
怼怼:“嗷嗷嗷?”
它又尝试着往薛又白身边靠了几步,狍子舅舅立即就浑身戒备, 做出了要攻击的架势。
怼怼“嗷嗷嗷”,声音特别委屈。
接下来的几天,怼怼和狍子“舅妈”都没能找到机会靠近薛又白和狍子舅舅,薛又白也有意地避开怼怼,不想让它接近。
他的脑海里很是混乱,一方面觉得怼怼和他只是好朋友好兄弟,另一方面又有很多证据怼怼对他居心叵测。
很快,随着天气变化,狍子的繁殖季节过去了,深秋的凉意席卷了整个森林,树上的叶子开始变黄了,从树枝上落了下来,其中有一片,恰好砸在了怼怼头顶上了。
怼怼突然被“袭击”,吓得一愣,立即僵在原地不动了,因为受惊,它的屁股上已经炸开了一圈白毛。
它僵着身体,努力睁着眼睛,向上挑,使劲地往自己的头顶上看,似乎想看看刚刚是什么落在了它的头顶上。
薛又白被怼怼傻憨憨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听觉灵敏的怼怼,怼怼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了薛又白的声音,立即就朝着薛又白看了过来,眼睛睁得圆圆,清澈又无辜,还带着渴望的意味。
自从上次狍子舅舅戳破怼怼的心思后,薛又白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它。不再继续和它舔毛毛了,也不和它贴贴了。
怼怼抗议了很多次,几次试图想要靠近薛又白,都被暴躁的狍子舅舅挡了回去。狍子“舅妈”想上前帮忙,也被狍子舅舅的蹄子踢得鼻青脸肿,现在狍子“舅妈”的左眼睛上方,还肿着一个包。
狍子舅舅额头上因为缝针被剃掉的毛,现在已经长得差不多了,看不出来了,反而狍子“舅妈”眼睛上的包变得明显了。
因为狍子舅舅和狍子“舅妈”之间闹别扭,又因为怼怼一直想要贴贴薛又白,他们四只狍子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就在混乱中把这一年的繁衍期度过了。
没有了繁衍期的易燃易爆炸,狍子舅舅的脾气变好了一些。虽然它对怼怼和狍子“舅妈”还是爱答不理的,至少已经允许它们两只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并且在吃饭时允许对方接近它十步远的距离内了。
随着时间变化,薛又白已经五个月大了,他的身形也长大了一些,他身上属于幼崽的白色斑点已经全都褪去了,身上变成了统一的颜色。大概是由于冬季快要来临了,他身上的毛开始变厚,又长出了许多新长出来的绒毛。
怼怼最近经常在薛又白的身边打转,眼神里带着渴望,似乎想要和薛又白舔毛毛贴贴。它看向薛又白的眼神非常委屈,满眼都在控诉,它已经好久没有舔毛毛了。
有一天,怼怼在灌木丛里跑来跑去时,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了一串小花花。这些小花花的花朵非常地小,只有黄豆粒那么大,花瓣是白色的,长长的一大串,像是被串了起来似的。
怼怼叼着这一串小花花的尾端,从远处兴高采烈地跑向了怼怼。
大概是因为身上新长出来绒毛,也大概是怼怼的眼神太可怜太委屈,也大概是这些小花花,薛又白心软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躲开,等着怼怼靠了过来。
于是,薛又白和怼怼“冷战”将近一个月后,终于结束了。
狍子舅舅最先发现情况的,非常地生气,想要去找怼怼打架,撩起蹄子开始乱蹬。
薛又白急忙挡在了怼怼的身前,拦住了要来打架的狍子舅舅。
他狍子舅舅的战斗力在怼怼面前,就是渣渣,只有挨揍的份,他害怕狍子舅舅脑袋上刚刚消下去不久的包,再次被怼怼揍出来。
怼怼站在薛又白的身后,歪了歪头,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薛又白护着它,它非常地高兴,又欢天喜地跑出去给薛又白找小花花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大部分花草树木都开始逐渐枯萎,盛开的小花花更是少之又少,但是怼怼就像是变戏法似的,每次都能叼回来一小朵,哄薛又白开心。
每次,薛又白认真地和怼怼道谢,怼怼都会欢快地晃着耳朵,在草地上活泼地蹦来蹦去,十分可爱。
秋天慢慢变深,天气也越来越冷,冬天已经悄悄地降临了。
在薛又白六个月大时,天上下雪了,零星飘下来的雪花,落在了草地上,落在了树干上,也落在了薛又白他们这些狍子的身上。
薛又白早就发现,他们这些狍子身上的毛都随着季节变厚了,比以前更保暖了。这是薛又白变成狍子之后,过得第一个冬天,他心中有些忐忑。
东方狍大部分都生活在东北和北部地区,这里的纬度高,冬天来的非常得早,如果遇到极端寒流天气,一年中可能有半年都处在大雪封山的冬季中。
而且,薛又白发现,他们所处的这片森林是连着草地和河流的,占地面积非常广。自从他们和狍子姥姥和狍子妈妈它们走散之后,赶路走了这么久,竟然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在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狍子,数量也不多,三五成群在一起的狍子,也只遇到了几次。
最难熬的冬天到来,薛又白并不知道他们四只狍子,能不能顺利活到明年春天。
因为这样,薛又白对怼怼偶尔过分亲近的行为睁一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怼怼的贴贴蹭脑袋和舔毛毛行为。偶尔,怼怼会乖乖地把自己的耳朵送到薛又白的嘴边,让他咬着玩。薛又白抵抗了几次,最终完全抵抗不住怼怼的糖衣炮弹,沉陷其中了。
狍子舅舅对于那边贴在一起的两只狍子,又生气又气恼,又无法阻止,最终只能拿身边的狍子“舅妈”撒气。
欺负它一个还不够,还要带坏别的狍子欺负它的外甥。
薛又白的狍子舅舅非常生气,气到已经不搭理薛又白了。
薛又白自知理亏,悄悄地低头,用蹄子踢开脚下的积雪,开始寻找里面的草根吃。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下雪的次数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大,他们行走的森林和草地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能吃的食物都被压在了积雪下面,要靠蹄子刨开寻找,才能填饱肚子。
狍子作为有蹄类动作,已经非常适应在积雪的地面上行走了,甚至还能蹦蹦跳跳,再跳一曲“火红的萨日朗”,非常地灵活。
他们在冬天难以觅食,生活在生态圈中的天敌们,也同样难以觅食。很快,薛又白他们四只狍子,就被饥肠辘辘的天敌之一盯上了。
是狼群。
薛又白他们很倒霉,在雪地里觅食时,遇到了一群饿得眼睛都已经绿的狼群。那些饥肠辘辘的狼,看到薛又白他们四只狍子时,张开了嘴,流出了口水。
美味的食物就在身前。
怼怼是他们之中最先发现情况不对劲的,它几乎是在觉察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薛又白的身边,把他挡在了身体后面。
狍子“舅妈”和狍子舅舅也先后发现了不对劲,发现了已经把他们包围成一圈的狼群。
薛又白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他们遇到了什么的。他刚刚嗅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但是因为是第一次当狍子,也是第一次遇到狼群,薛又白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时,心已经开始害怕地在打鼓了。
狼是一种智商很高的动物,它们会团队配合,分工协作。在森林或者草原上,遇到狼群想要完美脱身,几乎是不可能没事的,不死也至少要脱一层皮。如果是族群遇到狼群,至少也会损失一些族群成员。
薛又白非常紧张。
因为,对于狼群来说,生活在一起的族群动物中,最好捕食的对象就是老弱病残,而薛又白是四只狍子中,唯一的未成年小幼崽。
他已经成为这些饥肠辘辘的狼的目标,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这个狼群的盘中餐。
可是,薛又白却发现,怼怼正在用它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饿狼贪啊婪的视线,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薛又白:“!!!”
怼怼在保护他!
它在故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保护他!
薛又白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的目光落在了怼怼身上。怼怼是一只成年雄性狍子,正当年,是最年轻体力最好的年纪。
它跑得足够快,也足够有耐力。
如果,狼群朝着他们扑上来,怼怼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利用高爆发逃跑速度跑掉,它绝对不会是被狼群吃掉的那一只。
可是,怼怼不仅没有做出准备逃跑的姿势,它还挡在了他这只拖累族群的小幼崽身前!
薛又白他紧张地观察四周,那些狼群已经把它们围住了,对他们势在必得。薛又白就是重点被关注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