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不着了,也不敢睡了。
他很不安,他害怕,他和怼怼这么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怼怼是挨着薛又白的,薛又白的任何举动,它都敏感地察觉到了。它伸出了自己的两只小前爪,被薛又白的耳朵折叠地捂住了,替他堵住了耳洞。
它贴在薛又白的身边,哄他说:“老婆,我给你讲讲我爸爸妈妈的故事?”
薛又白迟疑了一瞬,乖巧点头:“好。”
怼怼说:“我爸爸妈妈在我们族群,是比较有名气的。主要是我爸能打。不仅我们族群没有其它的耳廓狐们能打得过它,隔壁邻居那几个族群也没有。但是,有一只耳廓狐,我爸爸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打赢过一次。”
“是妈妈吗?”薛又白认真地问,其实这是一个不需要猜测的答案。
因为怼怼那么能打,却任由他随便揍,从来不还手。他想,怼怼的爸爸一定也是这样的。
怼怼笑着说:“是的。我爸爸说,它见到我妈妈第一眼时,就相中了我妈妈。但是我妈妈当时并没有看见它,于是它死皮赖脸地缠了上去。而且在暗地里,把所有对我妈妈有意的公耳廓狐都揍得再也不敢过来了。我妈妈当时看到族群里的其它小姐们都找到了配偶,只有它无人问津,很伤心,以为大家都不喜欢它。后来,它就被我爸爸感动了。直到生下我和妹妹时,才知道当时被我爸爸扮猪吃老虎给骗了。”
“那时候,我和妹妹年纪小,但是爸爸却觉得,找配偶的教育就从娃娃抓起。于是,天天在我和妹妹耳边,耳提面命,告诉我们要对老婆好,否则找不到老婆的……”
薛又白忽然出声,打断怼怼:“等等,要对老婆好?你爸爸也是这么教妹妹心心的?”
怼怼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我和妹妹心心听得是同一套教学理念的,我爸爸那么懒,肯定不搞出两套的。”
薛又白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他说:“我好像知道妹妹心心为什么会选择我那个菜鸡弟弟了。”
怼怼:“?”
薛又白闭了闭眼,筹借给出了答案:“可能是妹妹心心,把我的菜鸡弟弟,当成了它的老婆疼了。”
这真的要感谢怼怼爸爸教子有方啊!
怼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
避难的洞穴里,死气沉沉的气氛没有了,终于回到了平常。
薛又白心里酸酸的,他记得,怼怼的爸爸妈妈是在怼怼和妹妹心心没断奶时,出门捕猎,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怼怼的伤心事,但是怼怼却愿意拿出来哄他。
这么好的怼怼,薛又白更不舍得就这么死了。
太冤了!
他希望,这场诡异的极端天气能快点过去,他和怼怼,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他们就这么相互在一起,白头偕老过一辈子,永不分开。
然而,愿望之所以叫愿望,就是因为它没有实现。
薛又白和怼怼躲在洞穴里,睡醒时,就努力地继续往地下深处挖洞,累了就趴在洞穴里原地休息睡觉。就这样,整整过了一个星期,头顶地面上的风沙的呼啸声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比以前声音更大了。
他们头顶上的沙层,似乎在一层一层地被削薄。
薛又白和怼怼不得不继续往更深的地方挖。
偶尔有些地方的沙土太过松散,刚刚挖好的地洞忽然就塌方了。也是薛又白和怼怼的运气好,他们遇到的这几次洞穴塌方,都只是小范围的塌方,没有牵连到全部洞穴,否则他们可能会直接把一大堆的沙子淹没,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了。
在洞穴里除了会遇到沙土塌方,薛又白和怼怼还面临着更大的一个问题:他们缺少食物。
随着风沙天气的时间越来越长,藏在沙层里的那些小猎物们自身难保,死的死,逃的逃,食物来源开始变少。再随着薛又白和怼怼越挖越深,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正常的洞穴深度后,更下面的地方也不适合小猎物们生存了。
而且,在沙漠中的植物,本来就稀少。在这个固定位置,能找到的植物根茎也越来越少。
薛又白和怼怼被困住的第十天,他们发现明显的食物短缺。
“怼怼,我不饿,你吃吧。”薛又白拒绝了怼怼喂过来的一块小猎物。
他不饿,也没什么胃口。
这几天,因为食物不充足,已经变瘦了很多。
然而,怼怼还有个习惯,不管找到什么食物,它都要先喂到薛又白的嘴里,确认薛又白吃饱之后,它才会开始自己吃。
薛又白知道怼怼没有吃,他自己也并不饿,于是让怼怼吃。
怼怼用自己小爪爪拍在了地面的沙子上,上面露出了一只小蜥蜴的尾巴。怼怼满脸骄傲地告诉薛又白:“老婆老婆,我这有一整只小猎物,你快把这一块吃了!”
薛又白奇怪:“什么时候抓到的?”
“就是刚才,你睡觉时。”怼怼声音非常兴奋,似乎因为抓到了猎物,心情很不错。
薛又白犹豫了一下,肚子十分不留情面咕咕咕地叫了起来,表示自己饿了。
怼怼听到他的肚子叫,立即把那块小猎物塞到了薛又白的嘴里:“老婆,你要先把自己吃饱,我这里还有其它的猎物。”
“嗯。”薛又白咽下这块小猎物,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开始留心怼怼。
发现怼怼似乎经常在挖沙子,好像是在找猎物。可是,从他的耳廓狐听觉和嗅觉判断,这附近似乎并没有活的猎物。
然而,怼怼却像是百宝箱一样,在薛又白肚子饿得快忍不住时,总是能及时是给薛又白塞一块小猎物,以解决薛又白的饥饿感。
薛又白很担心怼怼,他每次自己吃的时候,都要盯着怼怼,确保怼怼也吃了。
怼怼大大方方地拿起一块小猎物,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当着薛又白的面,努力地嚼着,证明自己也吃了。
在洞穴里的时间越长,他们的食物就更加稀少。薛又白已经好几天没有找到任何食物了,没有找到小猎物,也没有找到植物根茎。
然而,更不幸的是,外面狂风施虐的风沙还没有停,他和怼怼还被困在地下洞穴里,无法出去。
这已经是第十八天了,怼怼变得更瘦了,几乎已经达到了皮包骨的状态,身上的毛毛也不亮了。
耳廓狐本身就没有多少体重,最重的成年雄性耳廓狐,也不过一公斤半,也就是三斤左右,怼怼已经快要瘦成纸片人了。
薛又白发现怼怼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它花费了更多的时间睡觉,即使清醒时,眼神也十分涣散,仿佛没有焦距。
直到他们在地下洞穴的第二十天,怼怼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怼怼!”
薛又白立即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凑到怼怼放身边,急得快要哭了。
“怼怼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薛又白去抱怼怼,忽然摸到怼怼的肚子,瘪瘪的,空空的,像是很久没有进过食物似的。
食物!
怼怼需要食物!
薛又白回过神,立即朝着怼怼旁边的那面墙扑了过去。
怼怼告诉过他,他们储存的猎物都放在这里面了。
薛又白飞快地挖开洞穴墙壁上的沙子,拼命地在里面找食物。
没有!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食物都没有了,除了一条已经干掉的蝎子尾巴!
看到这一条有一些眼熟的蝎子尾巴,薛又白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瞬间晴天霹雳。
这条蝎子尾巴,就是那天怼怼喂他吃小猎物时,信誓旦旦拍在爪子下说自己有吃的那一条啊!
这条蝎子尾巴,上面有被反复嚼过的痕迹。牙齿齿痕并不深,并不是不能吃,反而像是故意咬几下装装样子,又重新收起来的。
那一刻,薛又白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没有多少食物了,怼怼把剩下的食物都给了薛又白。每次,怼怼都是拿着一只已经干掉的蝎子尾巴假装食物放到嘴里,骗薛又白自己已经吃了。
因为这是重要道具,下一次还要使用,不能直接就吃掉,所以怼怼每次都趁着薛又白不注意,从嘴里拿出来,留着下次演戏再用!
薛又白:“!!!”
怼怼,它竟然会在吃食物这件事上,骗人了!
怼怼竟然骗他,自己吃饱了!
现在,怼怼快要饿死了啊!
薛又白瞬间流泪满面,用两只小前爪,抱着怼怼,拼命地喊它的名字:“怼怼,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我还想和你过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