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怼盖起的那一座“爱巢房子”, 由于它来来回多次的搬运,垫了很多的杂草、落叶、羽毛,躺上去感觉非常的软。这种软款式的巢坑, 在薛又白筋疲力竭后, 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薛又白瘫在“房子”里, 躺在铺得软软坑里,累得一动都不想动, 就连两只爪爪上的脚趾,他都不想动一下。
他之前想过,怼怼年轻力壮,又等了他那么久,憋得了很长时间, 第一次不会轻易结束。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怼怼根本就像无耗能的永动机似的, 一直都在勤勤恳恳的工作。
薛又白欲哭无泪,他还是低估了一只刚刚开荤的雄性绿孔雀的耐力, 小看了怼怼。
和发蔫的薛又白不同, 怼怼自从起床后, 就一直精神抖擞,精力十足。它飞快地离开“爱巢”, 没过多久, 怼怼就飞快地跑了回来,薛又白也不知道它这段时间,跑到了什么地方。
怼怼回来时, 带回了许多食物, 其中以鲜嫩嫩的蘑菇为主。它把带回来的几朵蘑菇放到薛又白面前, 然后对着薛又白,咧嘴就是一笑。
这个笑容,把平日里绿孔雀天生带的那抹高冷,一扫而光。此刻的怼怼,和昨天孔雀开屏跳着漂亮求偶舞的高冷“帅哥”,简直判若两只绿孔雀。
薛又白接过怼怼送过来的蘑菇,起身在怼怼的脸颊上轻轻地用喙啄了一下,算是给怼怼的谢礼。
怼怼瞬间就高兴了起来,身后长长的覆羽也随着主人的愉悦心情,飘舞地抖了几下。
怼怼选的这处筑巢地点,是疏林草地,四周比较空旷,他们头顶上有树枝遮阴,是十分舒适的地方,距离怼怼的爸爸妈妈一家人的距离也不远。
傍晚时,怼怼的弟弟妹妹们几只小幼崽吃饱喝足后,跑过来像平时一样来找薛又白玩。
小幼崽们的到来,让正处在敏感期的怼怼,瞬间就被点燃了怒气。
处在求偶期的雄性绿孔雀,对自己配偶的占有欲是非常强烈的,对于靠近自己的伴侣的潜在威胁,即使只是几只还没有长大的小幼崽,也绝对不行。
怼怼扑腾着翅膀,一脸凶相,愤然地将几只小幼崽从薛又白的身边挤开。
几只小幼崽满脸蒙圈:“???”
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要撵走它们?它们心怀不满,叽叽喳喳地叫着,绕过哥哥怼怼,又继续往薛又白身边靠,想要和薛又白亲昵的贴贴。
怼怼:“!!!”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幼崽,竟然还敢去和它的老婆贴贴?
怼怼一瞬间就被气炸了,浑身都炸毛了。它比刚才更凶狠,用锋利的喙,对准几只小家伙的脑袋,就狠狠刚地叨了上去。
怼怼下嘴毫不留情,硬是把几只小幼崽头顶上的毛毛,都叨下来好几根。
几只小家伙的头顶,突然就叨掉了毛,吓得立即用自己的两只小翅膀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面对四只委屈巴巴的小幼崽,怼怼丝毫没有心软。它甚至还觉得不解气,非要要追在几只小幼崽的身后,追着它们不放。
几只小幼崽被凶巴巴的哥哥吓得,哇哇乱叫,扑腾着翅膀开始逃命,委屈地叫声传出了很远很远,惊得四周虫鸣鸟飞,一片混乱。
怼怼正在气头上,气鼓鼓地还要继续追那四只淘气的小家伙,半路被薛又白给拦住了。
“老婆,你别拦我!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它们!我要让它们知道,你是我的老婆,只有我能贴贴!谁都不能靠近!”怼怼越说越气,身上的羽毛全都张牙舞爪地炸开。
薛又白上前,张开翅膀,将怼怼拥住。刚刚还在炸毛的怼怼,在那一瞬间,立即就变得温顺了,乖巧地靠在薛又白的身上,用脸颊轻轻地蹭着薛又白的脸
颊。
薛又白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柔声地说:“怼怼,你不用这么不安,我只喜欢你一个,我也只让你贴贴。”
“又又……”怼怼呢喃着薛又白的名字,仿佛想要把薛又白揣在兜里,藏起来,只许它靠近,谁也不许靠近。
薛又白松开怼怼,缓缓起身,走到了怼怼的正前方,站直身体。
他笑着对它说:“每一只雄性绿孔雀,都会对自己喜欢的伴侣开屏求偶。怼怼,昨天是你对我求偶,今天换我对你求偶。”
怼怼:“!!!”
怼怼满目震惊,一双漂亮的像宝石般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圆,眼眸里全是惊喜!
薛又白摆好姿态,学着怼怼昨天的样子,优雅地伸长了自己的脖颈,缓缓张开翅膀,轻轻挥动。他身后长长的尾部覆羽,随着他的动作,正在被轻轻地抖动着,在怼怼的眼前缓缓地展开。
那一瞬间,怼怼望向薛又白的眼睛都直了,眼睛里全是惊讶和倾慕,它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一幕。
它最最最喜欢的又又,竟然在朝着它开屏,在向它求偶!
薛又白被怼怼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瞬间就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他变成绿孔雀之后,第一次开屏。
薛又白的脸颊不自觉地发烫。他本就不是天生的绿孔雀,第一次开屏就是在自己心爱的伴侣面前,为了向它求偶。
他强忍着脸红心跳,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向怼怼,随后缓缓张开嘴,用绿孔雀特有的声音,吟唱着婉转动情的求偶歌声。
薛又白的歌声高亢响亮,穿透力十足,很快就响彻在整个河岸两侧,响彻在整片季雨林里。
他用一声声的歌声,向怼怼诉说着他的喜欢。
他喜欢怼怼,非常非常喜欢怼怼,喜欢到只要有怼怼的世界,不论千辛万苦,不论多么困难,他都愿意留下来。
怼怼在薛又白一声又一声的歌声中,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薛又白走近,和他亲昵地贴着一起。
它说:“又又,我爱你。”
薛又白笑了,他回应道:“怼怼,我也爱你。”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薛又白再也没有离开怼怼盖的那个“爱巢房子”。
事后,薛又白揉着自己发疼的腰,非常懊悔。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怼怼的实力,轻易陷入了怼怼的温柔里,没了节制。
春暖花开的季节结束,季雨林的河岸很快就进入了夏季,绿孔雀的繁衍季节结束了,周围附近,陆陆续续地出生了许多灰褐色的小幼崽,一只一只,肥嘟嘟的,踉踉跄跄地跟在妈妈身边跑来跑去,十分可爱。
怼怼的四个弟弟妹妹已经两岁了,它们身上的羽毛也随着年龄增长,发生了变化。覆盖包裹在它们身上的羽毛,不再是灰扑扑的灰褐色,羽毛的色彩开始变得艳丽,质感也变得更加高级,上面泛着光泽。
此刻的四只小幼崽,颜色和它们的爸爸妈妈非常接近。其中,三只雄性绿孔雀弟弟,和漂亮的小绿孔雀妹妹不一样,尾部的羽毛也明显变得更长了一些,它们已经开始长尾部覆羽。
小绿孔雀的幼崽们,正在一步步地从丑小鸭向“凤凰”变化,越来越漂亮。
两岁的小绿孔雀幼崽们,和一岁时长相已经大不相同。这个时候的小幼崽,长得更像自己的爸爸妈妈们。这些小家伙们,大概也知道自己变漂亮了,没有小时候那么淘气,开始变得稳重,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优雅,扬着脖颈,一步一步,走得像模像样,像是小人大人似的。
薛又白站在河岸,看着几只小幼崽走来走去,忍俊不禁,正想和怼怼打趣几句,忽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人类的脚步声。
有人类在河岸附近活动。
薛又白
变成绿孔雀后,听力比以前灵敏了很多。很快,他就听出来靠近的这些人们是熟人,是他曾经参加过的志愿者团队。他清晰地听出了里面有非常熟悉的志愿者前辈的声音。
怼怼一家人同样也听到了人类的声音,它们反应迅速,立即机警地开始躲进旁边的树林里。四只小幼崽也顾不上走路姿态,都踩着小爪爪,飞快地跟在爸爸妈妈们的身后,钻进了树林里躲了起来。
怼怼听到人类的声音,第一时间就跑来薛又白身边,轻轻地啄了他一下,提醒他:“老婆,快走。”
薛又白虽然曾经也属于人类志愿者的一员,但是他现在是一只绿孔雀,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做一只“小心谨慎”、“惧怕人类”的真正的绿孔雀。
就像那位志愿者老前辈曾经说过的一样:“如果它们能在人类不涉足的地方活得好好的,我宁愿永远见不到它们。它们的美丽不需要人类来见证。”
薛又白没有迟疑,他立即就跟在怼怼的身后,和怼怼爸爸妈妈们一起躲进林子中,远离人类。
他跟着怼怼一家躲进树林,远远地,还偶尔能听到志愿者团队的几句闲谈。
有几名志愿者忧心忡忡,聊着聊着,他们就聊到了去年的那一场由“绿孔雀”状告“水电站”的官司。
听到是自己熟悉的案件,薛又白不由地放慢脚步,仔细地听。
从几名志愿者的谈话中,薛又白得知,去年8月的“要水电站还是要绿孔雀”的官司,至今已经将近十个月,还没有正式宣判,原告和被告方,依旧在僵持。
一方是为了我们本土最后的绿孔雀,一方是为了能造福整条流域民生的水电站。孰轻孰重,没有谁能立即给出答案。
得知这场官司久久没有结果,薛又白也忍不住开始担忧。
他知道,动物保护组织和志愿者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还在努力奔走着。可是价值39亿、已经开工投入十几亿的水电站工程,真的会为了仅有的二百余只的本土绿孔雀,而停工建设吗?
要水电站还是要绿孔雀?
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
但是,如果人类最终的答案,选择的是水电站,那么薛又白和怼怼一家人,还有这里所有的绿孔雀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再无生机。
志愿者团队完成任务离开后,薛又白的心依旧忐忑,惴惴不安。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一把刀悬在他们的脖颈上,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将绿孔雀的头砍下,直接要了绿孔雀们的命。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薛又白因为太过焦虑,忧思过重,他甚至在睡觉时梦见自己听到砂石车、混凝土车开过的声音,以为水电站又继续建设了!
薛又白瞬间就被梦吓醒,惊得出了一头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