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清晨来临,街上亮起幽光,黑暗变成了昏暗。
药铺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隔壁老杨端着一碗蒜苗羊肉和一碗清粥,还有两个黑面馒头走了进来,放到诊桌上,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出门前还逗了逗正在学字的元宵,惹得元宵一阵白眼。
这些是元宵一个人的早餐。不仅是元宵,几天时间过去,隔壁老杨也注意到,谢周很少吃饭。似乎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出门买点吃食,和元宵一起分享。
对此元宵和老杨都感到好奇,但都忍着没有询问,心里各有各的答案。
元宵吃过早餐,把空碗端到隔壁。
这时,对面的瓦舍打开屋门。
七娘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拉着白芷姑娘的袖子,朝这边的无名药铺走了过来。
“姜医师在吗?”七娘知道元宵是谢周新收的伙计,还算客气地问道。
元宵打量着两人,在白芷凄美的面容和华丽的衣服上多停留了几眼,有些羡慕,继而忽然想到了什么,羡慕很快消失不见,不咸不淡地说道:“在里面呢,进来吧。”
七娘嗯了一声,牵着白芷进屋,对诊桌后面的谢周说道:
“姜医师,麻烦你给我家姑娘开些药。”
前些天她带白芷来看病时,恨不得把灯笼怼到谢周脸上,语气也格外居高临下,对年纪轻轻就自称医师敢出来给人看病的谢周表现出极大的怀疑和不信任。
今天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说话时还添上了“麻烦”两字。
这是因为她听街上的人说,谢周的医术很不错,开的药效果极好。
七娘在性格上有很多缺陷,但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她一向十分克制。
这是她能维持青楼运转的基本,如果每天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恐怕早有邪修看她不顺,一刀砍下去了。
谢周抬起头,看了白芷一眼。
医者望闻问切,只一眼,谢周就注意到白芷面色发白,不是常久不见阳光的暗白,而是失血和受伤导致的苍白,像纸一样。
“受伤了?”谢周挑眉问道。
白芷没说话,低着头显得有几分怯懦。
七娘连连点头,赔着笑说道:“姜医师高见,白芷她确实受了点伤,流了点血。”
谢周问道:“伤在哪?怎么伤的?”
七娘解释道:“背上,鞭子打出来的。”
听到这话,站在木架旁边的元宵有些奇怪,疑惑地看向白芷。
她不明白这么美丽的姐姐,怎么会被鞭子打呢?谁会忍心打她呢?
感受到元宵望过来的不带敌意的目光,白芷身体微微颤抖,把头埋得更深。
鞭子打出来的……
谢周皱了皱眉,再度望向白芷,想说些什么,可略一犹豫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可能是七娘她们打的,也可能是某个变态的嫖客打的,深究下去或许能知道答案,但知道答案能有什么用?那样不会对白芷有任何帮助,只会徒增这个可怜女孩儿的自卑感。
“元宵,取当归、熟地、川芎、白芍……”
谢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七娘打断。
“姜医师,你是要开四物汤吗?”七娘把灯笼挂在木架上,干笑着说道:“四物汤补气血倒是极好,但疗效是不是有些慢了,有没有那种见效快,两三天就能恢复的药?”
谢周微微蹙眉,猜到七娘存的是什么心思,有些不喜。
白芷的外伤已经引发贫血,这些人却还不舍得让她多歇息几天。
谢周本想说没有,可看着白芷苍白的面容,又担心在这极寒的天气里伤口恢复的过于缓慢,轻叹一声说道:“倒也可以为她配一些药膏,但需要先看伤口状况。”
白芷听到要看伤口,双手错在一起,怯懦地退了两步。
“喝四物汤就可以了……”
白芷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恳求。
七娘冷笑一声,斜了白芷一眼,心想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喝四物汤倒是能好,但拖上十天半个月的,这中间差的千余两银子谁给我补?
小浪蹄子,天天晚上不是陪这个就是陪那个,现在竟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给谁看不是看,再说这姜医师长得不比你那些客人喜人太多了?
听说姜医师和那大罗教的吕仙姑还有些亲戚,看你身子都是便宜你了。
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小贱货。
七娘在心里骂着白芷,反过来对谢周笑脸相迎,笑道:“那就按姜医师您说的做。”
话音落处,她拉着白芷来到诊桌前,就要去扒白芷的衣裳。
这一次别说谢周,就连元宵都看不下去了,指着七娘骂道:“你这婆娘怎能这般霸道!”
七娘停下扒衣的动作,骤然变色,回头神情不善地瞪了元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