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葛桂?”
胖管事看着年轻人问道。
葛桂微微颔首。
胖管事看着他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
葛桂抬起笠帽,看着胖管事沉默不语。
他的眼神很平静,可如果看得久了,会发现在他瞳孔的最深处,藏着无法消散的悲哀。
张季舟死了,最疼爱他也是他最敬爱的师父死了,死在了长安城。
葛桂甚至没来得及见师父最后一面。
当初张季舟带着葛桂在世间行走,师徒两人相依为命,走过十余年的游医生涯,他们经历众多磨难,为研究疟疾游走乡里,为提升医术解剖死尸,曾在偏远山村分文不取的义诊,也曾收下富商递上的百两黄金……
那些年真的很苦,师徒两人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却奠定了葛桂的整个人生。
六年前,张季舟受邀来到黑市,在九狱楼定居,成了黑市鬼医。
葛桂拒绝邀请,跟随猎宝者远赴北境雪山,又跟随船队跨越大海去往东夷岛。
他是为了求一味药引。
他要炼制出一味能让普通人脱胎换骨,能让老人延年益寿的神药。
因为他想修行,更因为他看出师父的大限不远,想让师父长命百岁。
四年旅途奔波,两年白雾镇坐诊,他终于等到寒震,获取了千年雪莲花。
他终于炼制出了梦想中的神药。
他兴奋地服用了一颗,然后带着神药来到黑市,想要送给他的师父。
然后被告知张季舟已经离开的消息。
师父这是要复出了吗?
葛桂又带着神药,满怀期待地奔赴长安。
当他来到长安。
当他站在长安城的景林大街上。
茫然四顾,却早已不见师父的身影。
那天是太和四年腊月二十九。
那天是张季舟死去的第二天。
葛桂绝望地蹲在景林大街的边缘,看着人来人往的长街,从午时一直蹲到午夜,时间在整个世界和他的心里缓缓流逝,一点一滴,提醒着他现实是什么模样。
葛桂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慢慢地握紧拳头,闭着眼,深吸一口午夜冰冷的空气。
他看了眼观星楼,又去南阳看了眼师父的遗体,随后直奔黑市。
“我要买紫霞一脉妖道们的命。”
葛桂将手中的瓷瓶放到桌子上,然后推到胖管事的身前。
胖管事沉默了。
他对白雾丹的药效深信不疑。
不是因为张季舟和葛桂的信誉,也不是因为作为药引的千年雪莲,而是因为葛桂自己。
谁都知道,鬼医不擅修行,哪怕有各种灵药辅佐,依然算不上入流。
作为他弟子的葛桂同样如此,修行天赋奇差无比,相比鬼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忠夏、吕墨兰等人能借助丹药突破,看似天赋很差,实则不然。
他们能凭借自身修至二品,已经超越了这世间九成的修行者。
葛桂比他们二人的待遇更高。
葛桂打小就身子骨差,为了帮他稳固基础,张季舟把多年积攒下来的宝丹一股脑地全用在了葛桂身上,再传授张家嫡传心法武学,辅佐各种对修行有益的珍宝。
二十年,葛桂堪堪突破六品。
这是什么概念?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头猪受到这种待遇,它也得开启灵智不成。
然而今天,此时此刻,葛桂却展露出了二品巅峰的修为。
这无疑是白雾丹的功劳。
“我要用它,买紫霞一脉妖道们的命。”
“你们帮我把消息放出去。”
葛桂双手啪地一声落在桌子上,撑着桌沿,看着胖管事的眼睛,说道:“星君有五个亲传,其中玄云子一品后期,其余四个皆是一品中期,座下还有其他共计十三个一品道人。”
“我的要求不高。”
“玄云子的人头,或者两个亲传的人头,亦或者三个一品妖道的人头。”
“便能换走这枚白雾丹。”葛桂声音清晰、沉重、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他弄清楚了师父的死因为何。
整个过程都是乌朋和那个叫姚浩能的药童联手操纵,但幕后的真凶却是星君。
如今乌朋和姚浩能都为此事付出了代价,只剩下星君毫发无伤。
嘲讽的是,直到张季舟死去,星君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那位高高在上的星君甚至不知晓张季舟的意图,就算知晓也不会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张季舟属实是个小人物,不必理会,自有人替他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