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说道:“老杨是个好人。”
谢周点点头道:“嗯。”
元宵看着谢周的轮廓,半张小脸缩在被窝里:“那个叫杨丰收的为什么要去赌啊?”
谢周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欲望就像泥潭,他陷进去了。”
元宵喔了一声。
“没事,睡吧。”
谢周轻声说道,弹指一道剑意落在挂于墙面的紫气东来,剑身随之荡漾出一圈道门清心决的气息,除去元宵心头的杂念,也有些许透过石墙,落在伤心欲绝的老杨夫妻身上。
……
……
今天已经是杨丰收来到黑市的第八天。
杨丰收刚来的时候,谢周就判断出他是一个三品境界的邪修,元宵也和谢周说他不是好人,因为她看到杨丰收从抽屉里偷钱。
注意到杨丰收偷钱的不只有元宵,还有老杨隔壁的饭铺。
这属于老杨的家事,没有谁多嘴,但不出五天,老杨还是有所察觉。
如老杨所说,短短几天过去,杨丰收就拿走足足七十两银子。
老杨夫妻二人起早贪黑一个月,交完租金和保护费,最多落个十余两。
杨丰收几天拿走的,便已是老杨夫妻半年的心血。
杨丰收拿钱去对面的瓦舍住过一晚,其余都是在赌,白白扔在了赌桌上。
这并不奇怪,像杨丰收这样的赌徒在黑市里数不胜数,包括绝大多在暗影楼蹲守生意的杀手们,收到钱的几天内,都必然会把所有的钱丢在赌桌和女人的肚皮上。
老杨不明白自家儿子在牢里坐了五年,为何会染上赌瘾。
但他却已然明白,儿子在牢里五年没有丝毫长进,而且变本加厉。
杨丰收第一天表现出的勤劳厚重都是为了让老杨高兴,从而套出老杨把钱藏在了何处。
至于杨丰收最后说的那句“都是老杨夫妇欠他的”话,听过老杨这几天和儿子的争吵,谢周也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原来老杨所说杨丰收和两个酒肉朋友在青楼里砸死了人,此事另有隐情。
最初和那人起争执的并非杨丰收,而是杨丰收的朋友。
真正给那人致命一击的也不是杨丰收,而是杨丰收的另一个朋友。
杨丰收虽说拎着板凳往那人身上砸了几下,但都不致命,他最多算是帮凶。
然而那两个朋友的家里都比老杨家富有,买通县衙里的关系,也买通当时青楼里的目击者,把最大的罪名扣在了杨丰收头上。最后杨丰收被判六年,另外两人都只关了不到半年。
杨丰收心里当然有恨,他恨那些人,同时也把恨的一部分转移到了老杨夫妇身上。
谢周有理由猜测,杨丰收不是近期刑满释放,而是提前多天就从牢里逃了出来,先去杀了那两个让他顶罪的朋友,然后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才逃进黑市。
就在这个时候,深夜的北十九巷忽然闪进一道身影,此人身材高大,脸上戴着半块古铜色的面具,浑身血气却掩不住英武过人。
经常光顾瓦舍的燕公子今夜又来到十九巷,却不是来找白芷,站到了无名药铺的门前。
他记得白芷说过,这间药铺的医师姓姜,相貌奇美,医术奇高。
白芷被梁老爷折磨出的伤口,只需抹一次药膏就恢复大半。
燕公子或者说关千云自然明白,之所以效果好,是因为那药膏里掺有灵果。
关千云今夜便是为求医而来。
他背上的伤远比谢周受的伤更重,即使服用过凝血宝丹,想要恢复也至少得半个月左右。
关千云等不了这么久,梁老爷还活着,多宝楼的拍卖会即将开始,姜御是否真的是黑市之主,无影又是否是姜御的隐藏身份,那个杀死贺老怪以及意图行刺赵叔的道门强者到底是谁……关千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未做,他可不想背着五道伤痕,那会影响他的实力发挥,稍有不慎还会落得满身鲜血。
关千云站在药铺门前,犹豫是直接进去,还是先跃入后宅喊人。
便在这时,吱呀一声响起,那是药铺与后宅连接的木门打开的声音。
谢周在后宅布有阵法,所以他和元宵的交流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但前面的药铺却属于比较公开的场所,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和误会,谢周便没有把隔音阵法搬到此处。
谢周拉开铺门,看着眼前戴着古铜面具的关千云,笑着说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