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邓等,从小,我就被人认为是个不祥的孩子。
我娘是个疯子, 据说怀上我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她天天喃喃念叨着我爸爸的名字,却又只要见到男人,就会扑上去,死死抱着那个男人喊爸爸的名字。
拿她那用打湿的红纸染成嫣红的嘴唇去强吻那些男人。
起初村里人见我娘可怜,还能容忍着,直到我满周岁时,发生在我抓周礼上的那场悲剧。
不会说话的我,突然望着外婆开口说:“你要死了。”
我说完这句话没一会儿功夫,外婆就真的死了。
死得很惨。
众目睽睽之下,悬在梁上高速旋转的吊扇突然落下来,直接削掉了外婆的脑袋。
从那天起,我们家就被全村厌弃了。
不止女人们痛恨我娘去扑她们的男人,更痛恨我的嘴。
我轻易不会开口,只要一开口,就会对那个人说,“你要死了。”
而我每每出口,就像谶言一样,不出三个时辰,那人必定死亡。
且跟外婆一样是横死。
村里人都说,那些人是被我咒死的。
从此,我们邓家就变得人人喊打起来。
没办法,舅舅舅妈只能带着我娘和我搬家。
前后搬了好几次家之后,又被舅舅舅妈一再告诫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对人说“你要死了”这句话之后,我终于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了。
可我从小到大,依旧没什么朋友。
所有人都说我古怪,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我经常喜欢莫名其妙的对着空气说话。
其实并不是,我总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人和小动物,我还可以跟他们交流,听他们给我讲他们的故事。
有些是凄惨的,有些是欢乐的,也有些是遗憾的。
我喜欢听他们给我讲的故事。
因为从小没有朋友的缘故,我一心一意的扑在学习上。
这导致我的学校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好。
大学毕业后,我原本有去北上广那种大城市发展的机会,但我选择留在了江州,进了一家银行工作。
因为我不舍得离舅舅舅妈太远,也不舍得丢下我的疯娘。
这份工作算不得特别好,但对于我这种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女孩来说,却是一份人人都羡慕的工作。
至少能保证我和我娘的温饱,能保证我娘的药不会断,也能保证我每个月都有余钱寄给舅舅舅妈,供表弟念书。
银行工作并不十分清闲,我不能将我娘带到单位,白天只能将她反锁在家里。
她没办法出去闯祸,只能在家里闯祸,不是将所有的水龙头全都打开,导致满屋满地的水,连楼下都漏水。
就是用椅子或者其他东西“哐哐”砸门,想要出去。
甚至有一次,我娘竟然将窗帘点着了,差一点没将自己给烧死在屋里。
在物业第八次因为我娘在家闯出这样或者那样的祸而给我打电话,导致我中途离岗回家之后,我只能硬下心肠做了一个决定。
将我娘送到疯人院。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舅舅舅妈照顾我和我的疯娘二十多年,我既然已经能自力更生了,也不能再将她扔给舅舅舅妈去照顾。
哪怕我再不愿意承认,但我也不得不承认——
我娘,不管是跟我一起,还是跟舅舅舅妈一起,都是累赘。
这是一个很罪恶的想法,却也是一件事实。
所以,照顾疯娘,是能我一个人的责任,而不是舅舅舅妈的责任。
那是一家很好的疯人院。
环境设备和医疗技术在整个江州都十分有名气不说,最重要的,是像我娘这样的重症病人,都会配有一个专业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陪护。
我娘的陪护医师姓黄,是个很有气质,也很和气的女人。
每当跟她说话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