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身手十分厉害,到目前为止,她从未见过他落败,不管他的对手声势多么浩大。
可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却并不爱说话,而且她发现,虽然师父行得是善举,可他好像对所有的人和事并不上心,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入到他心里。
一开始,她有些不解,后来她告诉自己,他的师父是一个超然之人,超然之人大多如此,万事万物不入心。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份超然中,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苦。
师父是个十分好酒之人,酒坛不离手,因嗜酒,饭食不香,多半以酒饱肚,在他醉饮后,随走随倒,倒下就睡,也不管何时何地,她便会守护在他的身边,待他醒来。
她曾尝试劝解过,师父并不理会,依旧痛饮,若她再多说两句,他便会生出不快,她随在他身边几年的光景,自认为已经摸透他的脾气,看起来性情淡漠,实则是个十分难伺候的人,性情桀逆清寒。
这样的他,不求功与名,逍遥肆意从容天地,适意行,闲散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卧。
这日,他们进入一家酒馆,点了几盘菜并一坛酒。
正值饭时,小饭馆内人声嘈杂,他们的饭菜刚上,便听到隔壁一桌谈论。
“哎——咱们大夏朝什么都好,皇帝年轻又勤勉,只有一样。”其中一人说道。
“什么?”另一人追问。
“能是什么,不是那个‘妖姬祸水’禾夫人嘛,曾有大臣谏言,斥责那女人奢靡、祸国殃民,最后却被皇帝罢黜了官职,只得告老还乡,朝中再无一人敢言。”
又一人哀叹:“美色误人矣!”
这时另一人笑道:“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美色只是其一,还有另一层原因。”
“哦?什么原因,说来。”
“你们想,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若陛下真是贪图美色之人,为何自打登基以来,却不充盈后宫?”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皆是点头不语。
是啊,皇帝如今还年轻,后宫中却只有两位,一个是从前跟他的侍妾,后赐了一个婕妤的称号,另一个就是这位禾夫人。
那人继续道:“你们不知,这位禾夫人在皇帝还是魏王时,就是他的身边人,魏王落难隐于山野间,这位禾夫人随在身侧,这份情意不是旁人可比的。”
“原来如此——”众人道。
“哎——”最先开口的人又是一声哀叹。
“你怎的又叹息。”其他人问。
“若照这般说来,这女人迟早要生乱,谁也不能将她怎样,你们不知,我听闻这位禾夫人最近又想出新花样,要扩充她那沐池,你们别看那一个小小的池子,为了扩大那池子,连同整个偏殿都要扩建!这又要多少人力物力。”
“圣上同意了?”
“怎的不同意,只怕她要天上的星,皇帝但凡能弄下来,也给她摘两颗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有传,这妇人公然在朝中卖官鬻爵,悬称升官,想要升官,只需将银钱送到她手上,也就是她在陛下面前一句话的事,便能骤升美任。”
“这也太胡闹,对贤能廉直者何其不公,长此以往,风气颓败,天下骚然。”
听听,一口一个“有传”、“听闻”,根本不去管事实如何,反正大家都这么说,那便是真的了。
几人纷纷议论,一旁的青雁听罢,气得将碗筷重重放下,一拍桌面:“妖孽!若让我见到此女,必手刃之,为民除害!”
这位禾夫人,青雁早有耳闻,大夏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女,她此生最瞧不起这等以色事人、妖媚惑主之流。
青雁说罢,抬眼却见师父正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双眼望着窗外,不发一言。
这是一间不算宽敞的小酒馆,地面上甚至有些擦不净的油渍,饭店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因食住便宜,生意不差,一到饭点,小小的店便坐满人。
师徒二人正巧坐在临窗的一个位子上。
店中人声嘈杂,哄闹闹不止。
这喧嚷的闹却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卡住了咽喉,青雁抬眼一看,见店中众人全都望向一处,于是也跟着看了过去。
小店门前,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此人深衣,后背挂着子母刀,样貌看着十分普通,气魄却霸道强悍,他一出现,将整个店的声息都镇住了。店中小二不敢上前相迎。
那人站在小店门首,一双平波无澜的眼向店中打量,最后定在一临窗的桌子上,迈着步子朝那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