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道:“弟兄们,不能让俺大哥站在这里说话,快进山寨,大哥来了,今天是大喜,杀牛宰羊,俺们兄弟要好好叙谈叙谈!”大家起身后,董先又对赵义道:“六弟,你如何与大哥走到一起?你与大哥一来,我等兄弟全部凑齐,实在是太好了!”其他兄弟也都随声附和道:“是啊!实在是太好了!”
赵义言道:“二哥三哥、众家兄弟,我们还是上山再说吧!”“好!七弟,你飞马上山,知会山上弟兄,赶紧杀牛宰羊,为俺岳大哥接风。”牛皋扯着大嗓门说道。“好嘞!小弟这就上山。”石泉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向山寨驰去。岳飞还要阻止,那哪能阻止这班弟兄的热情,赵义、良新分别为大伙牵马,其他兄弟围着岳飞,像众星捧月一般,喜笑颜开地往薛公山大寨走去。
弟兄们边走边说,边说边笑,一会儿工夫,七人就来到山寨的聚义厅,此时,专门做饭的喽啰将酒菜摆上,岳飞一看,还真是挺丰盛,牛羊肉都有。他并不知道,要说招待他和赵义两人,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动静,因为,自牛皋带领其他四位弟兄啸聚薛公山后,得到金国的五万两白银,也从童贯的军队得到不少战利品,加上牛皋、董先他们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劫不到官府和为富不仁者的财富,他们就自己动手在山沟里种地、放牧,所以,尽管山寨有几百号人,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也能丰衣足食。
进了聚义厅,牛皋就大声嚷嚷道:“三弟四弟,俺就说了,中间的位子一定要留着,大哥早晚要来,你看看,叫俺说着了吧!大哥,你坐这里,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俺们一直给你留着嘞!”“二弟,你把大哥看生分了,都是自家兄弟在一起,大哥坐哪儿不是坐,如何这般讲究!”岳飞言道。“大哥,不是二哥把你看生分了,自打我们第一天来到薛公山,那个位子就一直这么空着的,不管你来不来,你就是弟兄们敬仰的大哥。”董先跟岳飞解释道。
“哎呀!众家兄弟,我岳飞有何德何能敢让弟兄们敬仰,岳飞愧不敢当啊!”岳飞谦逊地说道。“大哥,你别再推托了,让你坐,你就坐,俺牛皋还有话说?”牛皋粗声粗气地说道。“二弟,有什么话说,难道与座位有关吗?”岳飞疑问道。“有。当年,俺在赖蟾山与弟兄们结义,没经你同意,越俎代庖,把你和汤怀、王贵、张显都算进来了,当时你们都不在,今天你来了,我等兄弟还要与你结拜一次,这样才不会生分,不知大哥同意不同意?”牛皋嘟囔道。
“哦!原来是这样,二弟说的非常有道理,是二弟的结义兄弟,也就是我岳飞的结义兄弟,我们再结拜一次,过后就是歃血为盟的好弟兄了,岳飞真是求之不得啊!”岳飞感叹道。董先说道:“大哥请上坐,我等兄弟给你磕头!”说完,六人撩衣袍跪倒。
岳飞赶紧跪倒举起酒碗,大声言道:“既然如此,岳飞就不谦让了!众家兄弟,你我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说完,岳飞请弟兄们起身。
大家落座之后,牛皋端起酒碗,笑嘻嘻地对岳飞言道:“大哥,今日俺一起床就听到喜鹊喳喳叫,知道大哥一定要来,久别重逢,二弟敬你一碗!”说完,牛皋“咕咚咕咚”将碗喝个底朝天。吉青偏偏是个爱顶缸的人,瞪着眼睛对牛皋言道:“二哥,早上没听你说有喜鹊叫啊!倒是听你说‘有夜猫子叫春’,这回看大哥来了,你倒如此这般说,肯定是你编排的!哈哈……”话语一出,众家弟兄乐不可支,牛皋犟着脖颈道:“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俺就是没告诉你。”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牛皋忽然想起来问问岳飞的近况,道:“大哥,自从你枪挑小梁王,俺们弟兄分手之后,可把俺想惨了,听给俺娘送银子的喽啰说,王员外、汤员外、张员外,还有俺娘一起搬到孝悌里了,还听说,你又有了新嫂子,可是,俺在山上当山贼,一直不敢回去见你,你又一直没来找俺,俺还以为你不要俺了。”说这话,牛皋显得有些悲伤。
“二弟,说哪里话?王员外、汤员外、张员外,还有蒙娘,现在的确住在孝悌里。为兄自江南回来,走的是水路,回到孝悌里赶紧置办住所,加上武林中一些变故,为兄一直不得空来见你。为兄早就听六弟说过,你在薛公山聚义,后来,岳父病故,金兵入侵,为兄只得领汤怀王贵张显三人火速从军。前些日,为兄接到洪大哥的飞鸽传书,说雁门关一位前辈故人被血手印所伤,这才匆匆赶往雁门关。雁门关事了,为兄才抽空来看望众家弟兄。”
接着,赵义又把自己与岳飞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说赵义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敢到孝悌里杀嫂夫人。末了,赵义又把自己被杜叔五占了山头,好悬没被他杀死的情况说将出来,众弟兄对杜叔五更是咬牙切齿。
酒至正酣,岳飞站起身对大伙言道:“众家弟兄,既然你们把岳飞看作生死与共的弟兄,我问大家一句:你们是不是愿意这样终老一生?”听了岳飞的问话,董先端着酒碗,痛苦地摇摇头道:“大哥,我们都是被官府bi上山的,哪有第二条路可走?”吉青是个混人,听了岳飞的话,哈哈大笑道:“大哥,这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终老一生,岂不快哉!”
岳飞言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固然快哉,但占山为王,终非长远之计,想当初,各位兄弟被*无奈,不得已才啸聚山林。难道你们去世的、没去世的亲人,愿意你们这样背负一世的骂名吗?”“不愿背负,已然背负,谁不想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呢?可是,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石泉无可奈何道。
“各位兄弟,谁说别无选择,路就在我们自己的脚下。现如今,金人在大宋攻城掠地,杀人放火,徽钦二帝被掳北国,各地豪杰风起云涌,自觉举起抗金义旗。可是,金人不断派兵袭扰中原,大宋如同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船,而万千百姓正是这小船上忧客,他们的父母受金人宰割,他们的妻女受金人侮辱,他们的家园受金人践踏,身为大宋子民,七尺男儿,如果不奋力抵抗,恐怕连我们的祖坟也要被金人掘开,抛骨荒野,挫骨扬灰。”岳飞大声地说道。
良新急忙言道:“大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众家兄弟,此次为兄来薛公山,一是来看望弟兄们,二是想领弟兄们从入官军,告别响马,随宗老元帅一起,抗击金人,保家卫民。男子汉大丈夫,当以血肉之躯,驰骋疆场,杀敌立功,也好似这山贼的骂名。”岳飞言道。
董先不无忧虑道:“大哥,宗老元帅的名声,我们兄弟闻知,可是,我们都曾与官府作对,身上都背负杀官的刑狱,宗老元帅敢要我们吗?”岳飞言道:“这一点贤弟们尽管放心,岳飞曾枪挑小梁王,该当祸灭九族,与弟兄相比如何?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一切都既往不咎了,何况兄弟们仗义疏财,所杀者皆为为富不仁的小人,宗老元帅岂能放在心上。”
“大哥,你现在是不是兵马大元帅了?”牛皋瓮声瓮气地问道。“二弟不得胡言,军中品级一律按军功大小而定,为兄从军数月,虽有斩将立功,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正八品修五郎而已,哪有一从军就封为兵马大元帅的。”岳飞教训牛皋道。
“什么?以大哥的本领,到现在才是个正八品修五郎,俺们却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头啊!赵构真是瞎了眼了。”牛皋气愤地说道。“牛皋,不得胡言乱语。金兀术攻破汴京,强行掳走二帝,康王赵构死里逃生,奉皇帝圣诏,在相州开兵马大元帅府,大元帅府新开伊始,兵马不多,连宗老元帅只是一个左军统制,为兄与宗老元帅比起来如何?”岳飞向牛皋问道。
“这……大哥,反正俺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俺牛皋是根直肠子,俺不愿看到弟兄们散伙,可俺也不愿意强迫兄弟,有愿意跟俺岳大哥走的,俺们一道从入官军,杀敌立功,混出个人样来。想留下的,俺牛皋决不拦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兄弟们,你们看怎么办?”牛皋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声问道。
董先等人还在犹豫,觉得岳飞的话,是一条明路,可就是怕朝廷将来秋后算账,这让他们心有余悸。赵义对岳飞心悦诚服,也与岳飞说定,所以,他第一个站出来道:“三哥、四哥、五哥、七弟,我赵义也是一个混人,从前只知道杀的痛快,根本不想其他,今日,岳大哥一番话,犹如晴空霹雳,醍醐灌顶,让我赵义明白一个道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浑浑噩噩地生,也不能浑浑噩噩地死,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就算我等兄弟将来死于小人之手,也不枉男子汉大丈夫一场,小弟愿追随大哥,马革裹尸,效命疆场。如果有不愿意追随岳大哥而留在薛公山的,我们仍然是好兄弟。兄弟言及于此,众家兄弟思量着办。”
赵义的一番话,立即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是啊,不就是个死吗?当响马还不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谁知道将来是死是活,左右是个死,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大家一旦想明白了,也就释然,瞻前顾后,于事无补,还不如随岳大哥一起从军,不敢说封妻荫子,起码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英雄。
想到这,董先等人跪倒磕头道:“大哥,我等已经想明白了,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皆非我等所愿,实在是官府所迫,既然有此出人头地的机会,我等愿意追随大哥,抗击金人,保家护民,还望大哥指点迷津,改恶从善。”
岳飞上前将众家兄弟扶起,道:“各位兄弟,你们本来就是好人,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哪有什么‘改恶从善’之说?离开薛公山,随愚兄从军,走的事一条光明大道,抗击金人,效命疆场,必将青史垂名,流芳百世。来来来,各位兄弟快快请起!”说完,岳飞上前一一扶起众家兄弟,就此,岳飞招降相州南北的响马,没费多少口舌,就完成了宗老元帅交代的使命,更为抗击大计增添雄厚的力量。牛皋、董先从军之后,成为岳家军的虎将,冲锋陷阵,力拔头筹,出生入死,一身虎胆,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锐旅,奠定了班底,这是后话,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