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没了。
最后这短短的几个字儿,宗余说得很轻,很轻。
但许六月在一旁,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家没了,意味着什么?
在现代,这三个字儿,或许意味着一个家的破碎,意味着这个家不完整。可在古代,却意味着灭门惨案。
就在许六月想要开口安慰宗余时,又听宗余道: “不仅仅是母亲的家,就连外祖母的家,也一道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两大蛮夷的家族啊!全家上下,老也好,少也罢。即便是在府中伺候的奴仆,加起来少说三百来号的人,竟没几个人能逃出生天。”
说罢,宗余深深看了许六月一眼,问:“你能想象吗?当一个刚刚及笄不久,年仅十几岁的姑娘,在以为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时,是何等的喜悦?何等的期盼?
当她不远千里,跟随夫君来到夫家,却遭遇到排挤和迫害时,又是何等的无助和失望?当她带着腹中的胎儿,满身委屈想要回家跟父母兄长撒娇时,却只能看到一地的灰烬。那时候,失去了爱人和亲人的她,又是何等的痛苦?”
宗余说到此,瞧见许六月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于是笑了笑,鼓起勇气握住了许六月的手,道:“母亲从未想过,离开蛮夷的那天,便是她和亲人的最后一别。甚至没想过,她会连自家亲人的尸首,都见不上一面。
她在蛮夷失魂落魄了好些天,四处打听家中发生的事儿。直到有一天,她在长街上看到了那个男人府上的人。这才明白,三百来号人的性命,皆丢于她爱错了一个男人。
在最痛苦最怨恨的时候,母亲甚至想过让我胎死腹中。可她看着高高耸起的肚皮儿,到底还是下不了手。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
她在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为了能将我顺利生下,也为了躲避那个男人的族人。母亲顺着原路,离开了蛮夷。最后,在独角山落脚。”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母亲的家人?”
许六月没挣脱宗余的手,而是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道:“就算他们再不喜欢母亲,不想让母亲生下他们家的孩子。也不该穷追不舍,夺掉两大家族那么多人的性命。”
对于古代人嫡庶之分的固执,许六月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越是显赫的家族,越看重脸面,越在意名声儿。
他们才不会像古言小说写的那样,小妾能骑到正妻头上,庶女能上天。即便历史中,真的也有宠妾灭妻的故事儿,但那也是极少数的。甚至可以说,是个别的。
事实上,小妾和庶出子女的地位,其实跟奴仆差不多。若是不得宠,甚至还连奴仆都不如。
由此可见……
在古代,妾室不过是一个玩物儿。而庶出子女,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所以啊,但凡是名声在外的家族。只要男人还没迎娶正妻之前,是不允许先有妾室的。即便暗地里有了女人,那也只能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连纳妾这样的事情,都得等到有了正妻以后才能办,更何况是孩子?倘若一个男人连正妻都没娶,就率先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那么这个家族,一定会被贻笑大方。
这世上,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