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戌时。
因为刚刚搬了新家,许六月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因此,她成功失眠了。推开房门出来打算透透气,却意外地发现,哑娘的屋子里还亮着灯。
“娘亲?”她来到哑娘房门前,轻轻喊了句:“可歇下了?”
“还……还没……”哑娘听到许六月的声音,连忙来给许六月开门。
瞧见许六月穿着寝衣,连件外套都没披,不免嗔了许六月一眼:“山……山里凉!”
“这天气热着呢,我才不怕凉。”许六月牵着哑娘的手,就进了屋。
哑娘的屋子里,一股子中药味。
原来,是药地那头有一批中草药在采摘时弄混了。四五种草药和野草混在一起,有些难分辨。
哑娘见药地里的药材越长越盛,工人们的活儿也多,便主动将这批中草药拿了回来,打算自己分一分。这不?夜里睡不着,就点着灯分草药呢。
“这些草药又不急着卖出去,何苦熬夜来分?平白弄坏了眼睛。”许六月嘴里埋怨着,可手却没停下。她坐到了哑娘的对面,跟着哑娘一起分药。
哑娘见许六月也来帮忙,便去多点了两盏灯来。生怕亮光不够,伤了许六月的眼。
她没说话,可这下意识的举动,却让许六月的心里酸酸的。
平常,不管是熬夜看书还是熬夜绣绣品,哑娘都只点一盏灯。可如今许六月来跟她一起干活儿,她却点了三盏。由此可见,哑娘心里头也清楚,那一盏微弱的灯,是会熬坏眼睛的。但常年的窘迫生活,早已让她变得节俭。哪怕现在日子好过了,也依旧舍不得那一点油灯钱。只有涉及到了自家闺女,她才会变得大方一些。
她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啊!若当年没有被人迫害,何至如此?
“娘亲?”许六月埋头分了一会儿草药,终是开了口:“前些日子在香儿的屋子里,我发现了您亲笔写下的‘雅’字儿。香儿说,那是您的名字儿?”
哑娘听了这话,分药的手突然顿了顿,眼中有一丝慌乱闪过。
许六月只当没瞧见,又道:“嗯……‘雅’,真好听!娘亲是记起自己的名字儿了吗?那外祖家呢?您还记得不记得?”
说罢,许六月抬眼看向哑娘,道:“翠花姨母说过,您当年被卖到万福村时,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大家伙儿是因为您不能开口说话,所以才叫您哑娘的。后来我和香儿问起您以前的事情时,您也总说记不得了。那现在呢?可曾想起了什么?”
“没……没有……”哑娘愣了一会儿,摇头道:“香儿问……问我名字儿,我就……就随意写了一个‘雅’。”说罢,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大家伙儿叫我……叫我哑娘,雅同哑。”
哑娘说完这话,立马又垂下了头,不敢去看许六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