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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2 / 2)

歌尽桃花 靡宝 2682 字 3个月前

陆家会花这么大力气来对付我,恐怕已经是确定我是谢昭华了,是谢家人。

当事情牵扯到一个家族,那影响就彻底不同了。

我为云香守灵。为了保存她的遗体,房间里也没生火。我们不能出去,只好找来白蜡烛,然后自己剪纸钱。剪一点,烧一点,在这烟灰轻扬的光线里,一点一点回忆过往。

她造成的影响这么大,可是她的一生却是那么渺小。

一个默默无名的侍女,派去伺候白痴小姐,遇到我,带她离开谢家,带她接触到大千世界,让她有机会接近她心里爱恋的人。她的存在一直很微弱,她即使出声说话也没什么人能注意到她。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些事出自她手。

即便是我,也不过当她是个软弱无能需要照顾的妹妹。朝夕相处几年下来,我察觉她的为难了吗?

如果我有足够关心她,我至少应该觉察出一点点蛛丝马迹,而不是到最后的时刻才由别人告诉我一切真相。

而我若能早点发现,为她做点什么,比如营救出她母亲,比如帮着她向萧暄坦白,比如……

那么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我就不会失去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心疼得厉害,懊恼、后悔、遗憾、自责,交织在一起,烧灼着,化成泪水滚落下来。既是为云香悲痛,又是为萧暄冷酷的政治手腕而心寒。

就这样一直到后半夜,外面忽然起了轻微的骚动。

桐儿打探回来告诉我,“营里有变,越侍卫接到令,立刻上马走了。”

这深更半夜的,会出什么事?

我也是三日后才知道,就是这天晚上,郑文浩谁都没有告知,调拨了一支郑家精英兵,偷偷潜入京师,刺杀赵谦。

严峻惨烈,九死一生,全凭云香悄悄给他的一份赵家地图,找到老巢,亲手砍下赵谦的头,提了回来。

赵谦一死,京城大乱。

次日天刚明,萧暄率领大军逼至城门下。正待下令撞门,城门却巍颤颤地由里而开。

那满头银丝的禁城老太监,正是皇上身边的禁宫大总管,燕王幼时玩伴,李顺昌。

李公公满脸老泪,颤抖着跪倒在萧暄马前,率领着身后百官、内侍,恭迎燕王入京勤王。

我一直被陆家软禁在城外营地,无人问津,而且收不到一点外界的消息。桐儿是萧暄派到我身边来的人,他们对她也一样严词厉色,不卖面子。丽云她们多次想来见我,都被拦了下来。后来官员调动,她们不得不随医疗队去了他处。

我很镇定地待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天一日比一日冷,萧暄进京第五天,下起了雪。

寂静压抑的小院里,落雪堆积,一夜过去,大地换装。我站在院子里,回想起两年前在谢家院子里玩雪的情景。

那时我真的无忧无虑,还以为自己不久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那里有父母朋友,还有我暗恋的一个男人。现在我站在这里,孤寂无援,曾经以为是永远的姐妹的人,冰冷地躺着;曾经以为彻底属于我的男人,其实能给我的实在有限。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有点适应不过来。

桐儿领了饭菜回来,脸拉得老长。

“这也太不像话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她愤愤地说。

“怎么了?”

“小姐你看看这饭菜!越侍卫一走,他们就越来越过分了!我看啊,我们不等被陆家害死,就先被王爷的人饿死了!”

两道素菜,几个豆饼,一碗已经凉了的清汤。

“大冷天的,不由分说把咱们关起来,还给我们吃这种东西!王爷怎么派了这种人来?”

“算了。”我笑着接过饭菜,“以前打仗的时候,士兵们恐怕还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可是……”

“我也不愿意。只是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我们现在可是奸细同伙,没关大牢就已经不错了。”

桐儿气得脸发红,“王爷也是,说关起来就关起来,这么多天都不过问一下。即便是审犯人,也要过堂的吧?”

我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低声说:“男人,总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起先派人来保护住我,就已经和陆家闹僵,若再急着为我洗刷冤屈,只有给两方关系雪上加霜。最好的做法,就是将此事放一下,等热度过去,尘埃停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

“有陆小姐的消息吗?”我问。

桐儿说:“我听看守我们的士兵说,陆颖之的命倒是救回来了,不过要落下心口疼的宿疾,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

外面突然响起了骚乱声,有人在大声呵斥着什么,然后门被猛地一脚踢开了。

我们跑出去,看到脸色苍白的郑文浩踉跄着走进来。

我等了他六天了,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看得出来,他能来并不容易。

他一步步走过来,“云香……在哪里?”

我叹了一口气,和桐儿扶着他进了屋。

虽然做了防腐措施,可是屋里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闻。郑文浩两眼赤红,身体颤抖,跪在床前,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把脑袋埋进手里哭了起来。

我说:“我希望你能将她下葬。还有,她的母亲……”

“她娘……”郑文浩抬起头来说,“她娘,已经去世有大半年了……说是痨病……”

已经去世了?

我颓废地坐在一旁,半晌才说:“也好……她们母女俩,在地下也可以团聚了。”

郑文浩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我要带她走。敏姑娘,你也随我出去吧。”

我摇头,“算了。我还是听王爷吩咐吧。”

郑文浩一听我提就来气,“姐夫还不是都给陆老头子逼的!仗恃着自己手握兵权,又有拥立大功,就想掌控姐夫。他做梦!”

“拥立?外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郑文浩说:“姐夫进宫见到了皇上最后一面,皇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把位传给了姐夫。敏姑娘,现在,姐夫正在准备大丧和登基之事,忙得焦头烂额,陆怀民这老贼赶紧乘机为自己捞权,巩固势力。姐夫看在眼里,可是一时也没有办法。”

我幽幽地说:“他就要登基做皇帝了啊。”

虽然老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私下也常把此事挂在嘴边,可是真的等到原本身边亲近的人摇身变作九五之尊,站在万众之上,才发觉距离是可以在一夕之间拉得那么远。

郑文浩气愤道:“陆小姐一下发热一下气短,三天两头出状况,陆老头子最爱当着众人对姐夫掉眼泪抹鼻涕,说自己夫人去得早,只有一个女儿,又说愿意献出身家以求姐夫照顾好陆颖之。姐夫拉不下面子,想拒绝也不能。”

桐儿咳了一声,郑文浩闭上了嘴。

我忍不住冷笑道:“陆老头子空口白话做文章,也没见他真把全部身家献出来!”

郑文浩气道:“他当然不过是说说!没了兵权,陆家父女就什么都不是,又拿什么来要挟姐夫?”

兵权。

我没有吭声。

东军百万雄师,只要有三分之一死忠陆家,就可以叫这片江山再度来个颠覆。北辽袖手旁观,是因为押准了萧暄不败,而不是卖我救他们太后的面子。如果看着这边两败俱伤,我赌一两银子他们隔日就挥兵南侵。

郑文浩抱起云香,大步走了出去。越风不知道何时赶了回来,见他这架势,衡量片刻,还是挥手遣退了士兵,放他离去。

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默默同云香道别。

越风护送我们回房。屋里没有火炉,只有一盏煤油灯,饭菜都还摆在桌上没有收。

我把手一摊,“没有茶水,也就不招待你了。”

结果越风把脸一板,转身走了出去。

不至于吧,不就是一杯茶吗!

“怎么回事?”越风在外面厉声训人,“怎么连个火都没有,给的又是什么饭菜?”

“越侍卫,是属下们不服气。那女人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弟兄,难道还能在这里吃香喝辣的?”

“荒唐!”越风怒,“道听途说,胡思妄测!”

“可是外面都这么说……”

“你们是皇上的兵,别人怎么传,你们干吗跟着信?”

我听了一愣,皇上?

也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大行,萧暄当然立即称帝了。叫他皇上也没什么不对的。

外面下人狡辩道:“可是她若没有嫌疑,王爷干吗把她圈禁起来?”

我听了半天,忍不住走出去,问:“外面都说了些什么?”

那些士兵们这下反而讷口不言了。

我问:“是不是全军将士都认为我也是奸细,呼吁要惩处我?”

越风很尴尬,字斟句酌地说:“外面的确有很多不利于姑娘的……传言。请姑娘不用担心,只要是谣言,时间一久,自然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