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玄衣男子站在门内。
他的肤色有点白,并不是不健康的,而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所致,周身上下一件装饰物都不曾佩戴,就连身上的玄衣也显得十分的质朴,但是他的气质优雅,一看就是有着良好的出身。
“不知道是太子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他显然一眼就看出了叶妩城的身份,忙敛眉抱拳行礼。
“康王殿下?”叶妩城也是微微的一惊,竟然不知道在这暖阁之中的是刚刚回京不久的康王萧允玄。她也一颔首,直觉上她是应该马上离开的,毕竟她现如今已经嫁人,而似乎太子殿下与康王殿下的立场也不是那么一致,若是被别人看到他们在这里牵扯不清,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闲话出来。
“小王自愿留在宫里抄写经文替闵太妃祈福,所以就住在这暖阁之中。”康王萧允玄缓声说道。“刚才一时挂念起闵太妃的身体,心口略显的烦闷,所以就抚琴一曲想疏解一下心里的不顺之意,却没想到会惊扰了太子妃娘娘,万望恕罪。”
“康王殿下过谦了,哪里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说法。”叶妩城淡淡的一笑,“都是为了闵太妃的身体在担忧,康王殿下孝心可感天地。既然是康王殿下在抚琴,那我便不打扰了,还请继续吧。”
叶妩城才准备转身离开,一阵寒风刮过,吹动了房檐上的积雪,簌簌的落下,恰巧有一团雪落在了她的脖子处,冰的她轻忽了一声。
“外面风寒,既然太子妃娘娘都已经来了,何不进来坐坐,我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好在炭火烧的还算是旺盛,另有清茶余香,虽然配不上太子妃娘娘的身份,不过却也有一番别样的雅意。”萧允玄抬眸着叶妩城。
他的神色略带几分潦倒寂落,眼眉未蹙,但是在眉眼环绕之间却带着几分淡淡的愁意。
“这不太好吧。”叶妩城的脚步微微的一滞怠,摇了摇头。
“若是太子妃娘娘不愿,那便算了。”萧允玄淡然的一笑,唇角的笑意朦朦胧胧的还缠绕着几分淡淡的苦涩,“不过就是一杯清茶,太子妃娘娘也拒人千里。也对,我本就是戴罪之人,太子妃娘娘想要远离也是正常的。那还请太子妃娘娘回去吧。请恕小王不送了。”
叶妩城微微的咧嘴,勉强的笑了笑,在众多宫娥的簇拥下离开了暖阁。
萧允玄站在暖阁前,目送着她离开,叶妩城走的远了,还不忘悄悄的回眸看了一眼。
皑皑白雪之中,暖阁的飞檐之下,一抹玄色的身影索然而立,给这原本就显的有点萧瑟的冬季御花园更增添了一笔淡然的愁色。似一幅上好的水墨画卷,徐徐展开,即便只有黑白双色,却也足以叫人回味无穷。
萧家的男子素来都有一副好皮囊,萧允墨的几个兄弟在样貌上都不分轩轾,原本萧允墨身上所带着的那一丝冰雪的料峭气质现在已经被太子的身份给磨灭的差不多了,留下的是一种中规中矩的形态,举手投足都完美到极致,却也少了几分叫人动心的特殊气质。而现在的萧允玄,周身上下明明就与这巍峨华丽的宫殿格格不入,但是却又能很好的融入在其中,身上带着的那种独有的萧瑟与落寞气质,让他整个人多了一种叫人心疼的气质出来。
就在刚才的一回眸,叶妩城忽然觉得自己与萧允玄好像,都是一样的郁郁不得志,都是一样的困守在这座皇宫之中。
她低叹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她应该回去的地方。
“王爷,这太子妃娘娘似乎还蛮坚定的。”待叶妩城走远了,萧允玄的身后闪出了一个太监模样打扮的男子,他悄声对萧允玄说道。
“是吗?”萧允玄此时眸光一亮,那周身的落寞之意顿时敛去了不少。“我怎么觉得她不是那么坚定呢?”若是真的坚定,那便会头也不回的走掉,为何临到不见的时候却还要再转身回眸呢。
若是无心,便不会再看。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就好像是一个张开了大网的猎人,只等着叶妩城这个猎物一步步的跌入他的陷阱之中。
“反正你和你的人盯好东宫即可。”萧允玄对那太监说道,“今日萧允墨是不是消失了一段时间?”
“是的。”那太监躬身回道。
“查清楚他到底去做什么了。”萧允玄对那太监吩咐道,“断不可掉以轻心。本王要知道他所有的动向。”
“是。”
等那太监离开之后,萧允玄这才转身回到暖阁之中,坐在了桌案之后,提起毛笔来,唇角晕开了一丝的冷笑。将近两年了,他终于重新回到了皇宫,这一次,他不想离开,也不会离开。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只要闵太妃能拖的再久一点,他就有机会铲除路上的一切阻碍。
慧妃,萧允墨,秦韶,平江王府,到时候,一个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头儿,能不能透露一下,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得了命令的吕鹏与他的小伙伴们凑在营房之中收拾东西。大家都老老实实的整理物品,就吕鹏和猴子一样的上窜下跳,凑到了叶倾城的面前,腆着脸皮问道。
“自然是陪南宫大人去一次漠北,不是早就说了吗?南宫大人这一次是去挑选马匹的。漠北那地方不太平,所以咱们跟着过去,好照应一下南宫大人。”叶倾城白了吕鹏一眼,说道。
“头儿,我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吕鹏这小子脑子很活络,叶倾城之前的目标一直都是参加与兵部的大比,给他们训练的项目也都是针对兵部那些人设置的,但是最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忽然改变了训练的方式,吕鹏看得出来,最近一个月的训练不是协同作战,而是注重个人能力的提高之上。
“有什么不对劲的?”叶倾城抬眸瞪着吕鹏,“你废话很多啊。”
“得,我不问了。”吕鹏一听叶倾城这么说,生怕她接下来说“去蛙跳的十里地放松一下。”马上灰溜溜的闭嘴,闪到了一边。
“漠北寒冷,尽量带一点保暖的衣服。”叶倾城对大家说道,“尤其现在是冬天,这一次去,过年前咱们是回不来了,所以有什么话要和家人说的,就先写下来交到我的手里,倒时候我会派人将你们的信送回家乡。”
叶倾城并没言明,这一次去,凶多吉少,甚是凶险,所以还是让大家给家里人留下只言片语吧。
其实在现代,每一次执行任务之前,她都会给家里人写一封遗书,但是每次她都不知道该写点什么,提笔之后总是会发好一阵子的呆,每次信上也只有聊聊数语,不外乎就是问养父养母好,叮嘱他们注意身体,还有请他们多去看看独自在乡下的爷爷。
虽然每次内容都几乎一样,但是她还是写的很虔诚,甚至将自己银行卡的密码都写在了上面。
等她回来之后会亲手将信烧去,叶倾城心底有点苦涩,最后一次,她的信是来不及烧了,看来写了那么多回,还是终于寄出了一次。
在现代,她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以叶倾城在说完之后,有了片刻的迷惘,她到底应该归属在什么地方?
秦韶默默的打着自己的包袱,却是将叶倾城呆呆站在那边眼底流露出了那片刻的恍惚与迷离纳入了眼底。
她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忽然会在脸上浮动出一丝哀色。
大家听从叶倾城的话,每个人都认真的写了点东西折起来交给了叶倾城。
“秦韶,你呢?”叶倾城见秦韶大马金刀的坐在一边,动也没动,奇怪的问道。
“我不需要。”秦韶淡然的说道。
“总有话想要对大夫人和你祖父祖母说的吧。”叶倾城略带苦涩的一笑,“算了,你不愿意不要勉强。”
秦韶抿唇,不是他不愿意写,而是他想吐露衷肠的人就在他的眼前,有什么话想要说,直接和她说就是了,至于家里的人,经历了他父兄的战死疆场,大概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南宫瑜假借买马之名带着叶倾城这一小队人离开南大营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等出了京城之后一路朝北,过了独木镇之后,道路开始分岔,一条继续北上,直达漠北,一条则朝东方稍稍的偏离,前往柔然。
所以在独木镇上,南宫瑜才对大家言明了此番出行的真正目的地。
众人皆惊,但是都憋着没说话,直到南宫瑜说完,大家这才开始七嘴八舌的问前问后。等秦韶将事情的原委经过讲述了一遍之后,大家这才惊觉,原来秦大人名为降级,实际上却是带着密诏的。
那他与公主殿下的和离到底是真是假啊?众人都迷惑了。
不过迷惑归迷惑,但是这十几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毕竟他们在锦衣卫南大营都待了那么多年了,若是再没什么机会立功升迁只怕不久的将来就要卷铺盖回家了。锦衣卫南大营虽然生活枯燥但是饷钱却是与他们相同品级人的三倍,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他们南大营可是大梁历任皇帝的亲军,那待遇自然是大大的好。
谁也不愿意放弃这么优沃的条件。
原本大家是卯足劲,跟着叶倾城干,想在与兵部的大比之中一显身手,博取升迁的资本,但是现在有更好的立功机会等着他们,怎么不叫他们兴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