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树林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老道和阿水坐在火堆的两面。火光在夜风下闪烁不定,映着二人的脸也阴晴不定。
老道问道:“小友是哪里人?”阿水道:“你问来做甚?”老道笑道:“你我相识就算有缘,若不能珍惜每一分相识的缘分,说不定你就错过了哪个重要的人呢。当年老道在成都就险些没珍惜到缘分,幸亏老道的武功还有那么几把刷子,不然你就看不到我咯。”
阿水知他是个武学高人,问道:“敢问道长,有何武功是可以生筋长肉的?”老道捏着胡须,道:“你又何必要生筋长肉呢?就算你的腿伤不能好,一辈子残疾,这也不能影响你习武啊,你的武功已然高强,若是勤加练习,日后定能成就功业。”阿水摇头道:“不,我的武功不算高强。我的武功不及仇人的三分之一。”
老道叹气道:“你这仇人这么厉害,恐怕不易对付啊,若你执意报仇,日后须小心谨慎。”阿水恨恨道:“他最可怕的不是武功,而是一张虚伪的脸。当初我被他陷害,居然尚且为他抱不平。道长,这样的人,不该杀吗?这样的仇,不该报么?”
老道道:“自然要报。大丈夫为何习武?一则为保家卫国,抵御外族侵略。二则为主持正义,维护武林公理,除恶扬善。第三,那便是保护自己在行侠仗义之时不受他人伤害。你既然受人坑害,那便犯了第三条禁忌,你惩罚他不仅是为了报一己之仇,更是为了不让他再去害更多人。”
阿水听得神往,拊掌道:“道长点化得是,在下谨记。”
老道笑道:“实不相瞒,老道此次南行,一当然是为了追杀我适才提及那个黑道人物。第二,自然是为了近日来南盟发生的一些事情。”
阿水心中早已猜到,道:“南盟盟主遇刺,此事本该引起武当高人的重视。不知道长是武当哪位高人。”阿水离开武当时年仅十五,如今虽是二十八岁,但近年来历经挫折,遭遇劫难,长相苍老,相较二十八岁,更似三十五六年纪。眼前这位道人纵然是武当高人,此刻却也认不出阿水便是当年的李恨水。
老道哈哈笑道:“好聪明的小友,老道道号无尘,武当山上闲云野鹤。”阿水幼年在武当山最为尊敬的自然是师父李若文,其次便是这位无尘道长,此刻细看无尘道长面容,果然依稀是当年那英俊帅气模样。只是如今无尘道长也已老去,更是留了长长的胡须,难以辨认。
阿水一听无尘之名,胸中亲切感顿生,心想:“当年道长在武当山上多番照顾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如今虽然相见,却不便透露身份,实在抱歉。”心中将无尘拜了又拜。
无尘何等眼力,自然看出阿水眼中对自己的崇敬之意,心中以为阿水是听闻自己是武当道人,而对武当门下有一股向往之情。当下说道:“若你想要加入武当,我自然可引荐于你。这样罢,我与你一封书信,你拿去武当给掌门人看,他自然收你为徒。嘿嘿,只是你的武功已经高强,武当年轻一代恐怕无人比得上你。”
阿水连忙道:“晚辈绝无此意。我如今在武林上身败名裂,又如何能够拜在武当门下?”无尘笑道:“不碍事,武当弟子又有什么好的名声了?武林中给他们一点面子,那是看在老一辈几位武当高人面上,干他们什么事?”阿水道:“若要我加入武当,那是万万不能。”无尘见阿水眼神坚毅,知道多说无益,道:“这样罢,我这里有一块八卦令,你带在身上,日后若有危难,持此令牌上武当山,这牌可以命令任何武当弟子帮你做事,当然了,前提是不得违背侠义。”
阿水躬身接过八卦牌,这牌看着黝黑不起眼,放在手上却颇为沉重,知道这材质是上好精铁。又见八卦牌的边缘已经磨得光滑,显然已经历多人之手,知道此牌无比重要,将它捧在手上,又躬身递了回去,说道:“道长与晚辈初次相遇,谈不上相识,如此贵重之物,晚辈不可接受。”无尘缓缓点头,道:“修道之人,哪管那些繁文缛节?在我三清道人看来,世间万事万物皆在一个缘字。你我若是有缘,顷刻间便为你送命也是愿意,又何惜这一块铁牌?”
阿水只得恭恭敬敬放入怀里,道:“多谢前辈。”无尘哈哈大笑,道:“我当你是小友,你叫我前辈,这是何逻辑?老道该去追杀那恶徒了,过几天还得出席南盟盟主选举大会。这就告辞了。”
阿水连忙起身相送。无尘拂尘一扫,似是踏浪一般施展轻功远去。阿水远远见他飘飘若仙人,心中神往:“若当年我留在武当山上,岂不是可以一直陪伴在无尘道长身侧?”忽又想自己已然下山多年,往事不必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