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早已留心,见那扁担通体乌黑,竟似是精铁打造。她是烟雨楼第一楼的楼主,其权势之大,更胜于这几人。她虽没见过烟雨楼其余分楼的楼主,却都了解过,登时想到一人,脸上亦微微含笑:“这便是号称第一大力士的欧蛮子?”江枫渔竖起大拇指:“聪明。这人便正是欧蛮子,那你可知道他担里挑的是什么?”烟雨见那铁制扁担竟也微微弯曲,担子里的东西必定十分沉重,皱眉道:“莫不是石头?”
言血魂哈哈大笑,道:“正是挑的石头。”
欧蛮子早见了三人,快步上前,却不放下担子,说道:“你们怎来得这么慢?”他本是大力士,空有力气,后学了武艺,使得一身力气更有发挥余地。但他离开烟雨楼后隐居乡村,娶妻生子,闲时只需种地砍柴。人人都道他只是个力气粗壮的汉子,却不知道他是武林高手。但时间久了,武艺难免落下,收到了言血魂的“烟雨召集令”后,他便挑了石头赶路,乃是为了恢复昔日的气力。
四人进城,江枫渔道:“咱们兄弟还未聚齐,先不要与人冲突,免得暴露,让李若文早有准备。咱们定下联络讯号,各自散开,到大会开始时再相聚,那时并肩作战,定能助阿水复仇,替武林除害。”四人约定联络讯息,有事时便在墙角刻画小楼。这本是烟雨楼的联络讯号,欧蛮子以为烟雨不懂,正要解释,却见烟雨微微点头便独自离开。他满腹疑惑,江枫渔却拉了他,笑道:“言四哥,我和小蛮子一起,你自己玩去吧。”他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磨子桥那儿有几家青楼,有很多美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巴蜀之地人杰地灵,更是出美人才女。言血魂知道江枫渔这鬼精灵,苦笑道:“我练的童子功。”欧蛮子疑惑道:“你什么时候练了童子功?”江枫渔嘻嘻哈哈搂了他肩膀,笑道:“四哥跟你闹着玩儿,别当真。走,咱俩先去吃顿好的,晚上哥带你去快活快活。”
言血魂摇头苦笑,转身离去,走出不远,却见她站立路边,望着大道对面。他亦看过去,却见对面是好高一座楼,略微一数,竟有七层之高,招牌镶了金粉,乃是“手可摘星辰”。这是西南之地最大的酒楼,里面的酒亦是最好的酒。但烟雨看的显然不是这楼,而是刚步入门口的几人,为首一个作书生打扮,走路步子虽轻,周身却杀气十足。身后跟着四名小道士,一个手捧长剑,一个手捧拂尘,一个捧书卷,一个空着手,背后却背了一个行囊。
他们进门,十余人便守了大门,叫叫嚷嚷着不再让人进去,显然是他们已包下了这座楼。能包下西南第一楼,自然是来头不凡,别人也不敢招惹。不多时,门内便有许多客人被赶了出来,却个个面带恭敬,心头不痛快却也不敢说话。
言血魂冷笑道:“这人是谁,好大的架子。”
烟雨道:“这便是李若文,自然架子大。昔年的他可不是如此,世事难料,人心难料。”
言血魂虽早闻李若文大名,却没见过,微微点头,遥见街道末尾有一块大大的旗帜飘扬,写的是“巴蜀火锅”四字。他知道成都火锅素来有名,此刻隔得远,却也似乎闻见了香味,笑道:“我请你吃火锅,若只有你一人,倒还真不知道吃什么了。”烟雨曾多次来成都,对于成都美食情有独钟,便点头答允。
他们步入火锅店里,便看见一个奇事。一个五十来岁的道人坐桌前吃着涮羊肉,桌侧放了一只大鼎,他一面吃肉一面拿一只瓷碗去鼎里舀一碗酒倒进嘴里。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竟如此海量。一看见他,言血魂便笑得特别开心,他知道这道士能喝多少酒,就有多高的武功。这么多年过去了,道人的武功原来只高不低。
烟雨的目光却未离开道人背后的长剑,剑鞘漆黑,已有些年头了。但看着这剑,她的身子竟忽然觉得冷。她知道这便是杀气,江湖上能有如此凌厉的杀气的人不多。但她却猜不出这人的来历。
言血魂已笑着上前,微笑道:“我可不可以也坐着喝一杯?”
道人的目光从涮羊肉上移开,看着他,默然半晌,缓缓说道:“你老了。估计喝不了多少酒了。”言血魂笑道:“你都没老,我怎会老去?”他向烟雨招手:“烟雨姑娘,我向你介绍介绍。这位道号青尘子,便是昔年三楼楼主。”他又压低声音,向青尘子轻声介绍烟雨。话毕,青尘子恭谨起身,行了个礼。这是烟雨楼的礼数,他是烟雨楼的老东家,烟雨楼能有今天,他居功至伟。烟雨不敢怠慢,以晚辈礼数还礼。青尘子受到烟雨的尊重,格外高兴。笑呵呵叫店小二取了两只大碗,自鼎内舀酒,笑道:“这是老道从青城山上抢来的。嘿,青城派是一日不如一日,但酿酒的功夫没落下。”
青城山自成都也有百里之遥,青尘子能够扛着偌大的鼎赶来,其内力、臂力、轻功便已是绝顶。烟雨不喜喝酒,但到了必要时,也该喝几杯。便坐了下来,一碗酒一饮而尽,腹中火辣辣的,口齿却留有清香。她不懂酒,却也知道这是好酒。若是阿水在此,必能品尝一二。想到阿水,烟雨便开始难过起来,便又喝了一碗。
三人都醉,却未倒时,便已歇息。
面对强敌,喝酒固然是好,却不能把自己喝倒。若已喝得无还手之力,便不是强敌也对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