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磊正在库房里打扫卫生,弄得灰头土脸的。
那日秦鹤轩等人走后,掌柜的便安排店里资历最老的供奉廖振江亲自带他。
叶向磊能感受得到,廖振江刚开始其实并不怎么情愿带他这个“关系户”。
廖振江接连几日都只给他分配一些杂活儿,后来干脆还主动跟掌柜的申请来清点库房。
库房里面到处都是灰尘。
廖振江先让叶向磊收拾出来一块儿干净地方,自己弄了个躺椅在那边喝茶,剩余的清扫就都由叶向磊自己完成。
好在叶向磊虽然是托关系进来的,却并非那种娇生惯养的孩子。
尤其是库房里存了许多他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物,他一个个擦拭,端详,高兴都来不及,根本不像廖振江以为的那样吃不了苦。
更何况叶向磊心里清楚得很,他亲大哥就是在县城做学徒的,最开始那一年完全就是个免费打杂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
像他这样只是打扫一下灰尘,还可以接触到这么多好东西,已经是难得的好事儿了。
所以叶向磊非但没有怨言,反而一天天干得劲头十足。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廖振江对叶向磊的印象已经比最开始好了许多。
对他的一些问题,已经从懒得搭理到十个里面能回答三四个的程度了。
叶向磊对这种进度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问了问题得不到回答也不恼,只冲廖振江笑笑便继续回去做事。
于是廖振江越发觉得,这孩子被秦小少爷塞进来,估计也只是看到哪个下人家的孩子聪明的临时起意罢了,并不像是有多大背景的样子。
所以当听伙计说秦小少爷来了,要见叶向磊的时候,廖振江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要见他?”
“哎呦,当然是秦小少爷了,您忘了,当初就是秦小少爷送他过来的啊!”伙计着急地说,“人呢?秦小少爷还在外头等着呢!”
“人在里头呢……”廖振江一脸难以置信地朝里面喊了一声,“向磊,出来一下。”
很快,就从里屋钻出来一个用布巾裹着脑袋,灰头土脸的人来。
伙计都被吓了一跳:“哎呦,怎么弄成这样!”
廖振江腹诽,每年收拾库房的人不都这样,装得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这可怎么出去见人啊!”伙计赶紧抄起一旁的掸子,上前帮叶向磊掸着身上的灰。
“见谁啊?”叶向磊一边被他拉着掸土一边问,“我爹娘来看我了?”
“是小少爷来看你了!”
伙计将他身上的土掸得差不多了,又出去打了一盆水让他赶紧洗洗脸,把头上的布巾拆掉。
“小少爷来看我?”
廖振江在旁冷眼看着,觉得叶向磊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
这关系倒是越发扑朔迷离了。
过了半晌,伙计终于拉着收拾得差不多的叶向磊回到店里。
叶向磊进屋,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的晴天。
“晴天,你来了!”叶向磊直奔晴天而去,走到跟前被掌柜的扯了一下,才看到旁边的秦鹤轩。
“秦小少爷。”叶向磊赶紧行礼,但是注意力却还是全在晴天身上。
“小叔!”晴天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叶向磊一愣,之前不都是喊小苏的么?
虽然叶娟儿说过,小孩子刚开始说话,咬字不准很正常,之后慢慢就会好了。
但是叶向磊一直很享受被晴天喊小苏的感觉。
那仿佛是一种只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羁绊,是别人无法插入和企及的。
所以此时突然听到晴天清清楚楚地喊了声小叔,他心里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自己一下子失去了在晴天心里的特殊地位了似的。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是在心里飞快地掠过,他自己还来不及将其捕捉到细细琢磨便消失不见了。
叶向磊便也没再纠结,笑着应了一声。
“今天怎么得空进城来了?”
“大哥被人打到头了,我们是进城来给大哥看病的。”
“昌瑞被人打了?”叶向磊顿时瞪大了眼睛,“咱们村里人干的?”
“恩,是柳家……”
“柳天浩?”叶向磊之前是村里的小霸王,对村里各家的孩子都熟悉得很,“他皮痒了吧!我出门才几天,他都敢打人了?”
掌柜的见他们居然聊起来了,秦鹤轩在一旁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样着实有些影响店里的生意啊!
想到这里,掌柜的硬着头皮上前插话道:“小少爷,咱们不如移步楼上慢慢叙话?楼上雅间清净,还预备了茶水点心,您看?”
这是秦鹤轩自己的生意,他也没有为难掌柜的意思,听到他都安排妥当了,便点点头道:“也好,我们上楼慢慢聊,免得打扰楼下做生意。”
听到这话,叶向磊才勉强收住自己的一肚子疑问,上前想要去抱晴天。
谁知秦鹤轩却比他更快一步,直接将晴天抱了起来。
叶向磊手都伸出去了,只得有些尴尬地收回来道:“也好,我一身的灰,别把晴天的衣裳弄脏了。”
上楼之后,屁股刚挨上椅子,叶向磊就又迫不及待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晴天记性好,这个年纪又是最话唠的时候,讲什么事儿都事无巨细。
好在叶向磊捧场,叶老大捕杀黑熊的经过,听得他惊呼连连。
秦鹤轩虽然对这事儿并不感兴趣,但是一边喝着伙计端上来饮品一边听晴天叽叽喳喳说话,也颇有耐心。
但是当听到后面晴天冲出去的时候,秦鹤轩和叶向磊齐齐变了脸色。
秦鹤轩:“受伤没有?”
叶向磊:“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冲出去!”
“我没受伤。”晴天正讲得兴起,说了一句又继续往后讲。
后面的部分,晴天虽然知道来龙去脉,但其实却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
“我爹和四叔明明救了柳婶子,她公婆为什么要她去死啊?”
叶向磊对此半懂不懂,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