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书华就是为了不一个人在家里担忧,才躲到她这儿来的。
坤仪安抚了她两句,就听得下头的人来回禀:“鹿蜀烧了半条洛北街,眼下已经被控制,但京南又出了一只反舌兽,京西也有一条丈高的化蛇,官府已经贴出了通告,让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莫要上街。”
龙鱼君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就算加上秦有鲛,两个人也拦不住京中多处妖祸。
坤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聂衍房间的方向。
这样的乱象若说是碰巧,她是不信的,可聂衍怎么也不像是会拿寻常百姓的性命来与人赌气的,这些年来他救的人不在少数,也从未辜负过上清司之名。
应该有别的什么原因。
“杜家小姐往城西去了。”护卫补充了一句。
坤仪睫毛颤了颤。
杜蘅芜是相府千金,若无大事,自是不会抛头露面亲自动手的。
“侯爷的伤怎么样了?”她问兰苕。
兰苕叹息:“伤口还未结痂,昨儿疼了一夜,天亮才刚刚睡着。”
这种情况,也不能强求他什么。
坤仪起身,拉着钱书华的手道:“外头乱,我亲自送你回去。”
钱书华垂眼,跟着她一路走到后院停着马车的地方,才道:“我回去也是歇息不了的,不如去看看夫婿。”
“太危险了。”坤仪摇头。
钱书华手掰着腰间挂着的香囊,也知自己这提议荒谬,跟着她上车,眼睛红红的,没有再开口。
然而,这车一路走外头却是越来越喧闹。
“车上何人,前头不能再去了。”有人拦车。
兰苕坐在车辕外头,横眉冷目,气势唬人:“昱清侯府的马车你们也拦?”
一听是昱清侯府,外头的人压根没问车上有谁,径直就退开了。
钱书华看了看外头的街景,有些惊讶地回头:“夫人……”
“我这个人不学无术,也没多厉害。”坤仪漫不经心地道,“但护着你看一眼夫婿还是可以的,大不了甩一张千里符,咱们一起逃,断不会叫你伤着。”
鼻子一酸,钱书华哇地一声就扑到了她腿上:“我今天担心了一整天……一整天都没敢与人说我想去看他,我知道他们要说我不懂事,一个妇道人家又帮不上忙,还要去添乱,可是我真的好怕他和上回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她哭起来一点大家体统都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落了好些在她衣裙上。
坤仪皱眉递过去了帕子,稍微有些不自在:“懂事不懂事的,这盛京里谁不知道我是最不懂事的一个,多大点事啊,你别哭了,前头就要到了。”
“夫人,你真是个好人!”她接过帕子,还是哭,“我再没遇见过比你还好的人了。”
睫毛颤了颤,坤仪抿嘴,不太自在地别开头去看窗外:“这话哄哄我就算了,说给别人听,要将人笑得直不起腰。”
她当过祸水,当过妖妇,就是没有当过好人。
“他们不懂,他们只知道传风凉话。”抹抹脸,钱书华双眼清澈地看着她,笃定地道,“你就是好人,先前救了我夫君,眼下又救了我。”
被骂倒是无所谓,难得被夸一回,坤仪简直是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别扭地将她拉起来,摆手道:“行了,前头有个茶馆,上二楼有露台,你去那里站着,正好能看见邻街的场景。”
霍安良就在邻街,鹿蜀虽已被制服,但打杀它还要废些功夫,加之四周都是火苗,里头的人也不太好过。
龙鱼君已经带人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了,霍安良引弓搭箭,一箭射入鹿蜀的咽喉,又取了刀,在它尸身消失之前,将它的尾巴割下来,好与陛下禀告。
这人年少有为,英姿飒爽,虽然浑身脏污,但瞧着确实是个可靠之人。
钱书华远远地瞧着他无恙,长出了一口气,侧头正想与坤仪说话,却见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书华,快跑。”她突然道。
钱书华懵了,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就见坤仪突然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而后,邻街那头已经奄奄一息的鹿蜀不知为何猛地就挣开了身上的缠妖绳,漆黑的眼眸对准茶馆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朝她们冲了过来。